式九微却道:“火月不仅仅是一匹马,它是我最忠实的伙伴,永远可靠,不会背叛。”说完又打量他的那条伤腿,“若你也有这么一个可靠的伙伴,想来这腿也不会摔断。”

薛简笑道:“看来这是我丢下马匹,独自行走的报应了。”

式九微却不说话,只是蹙眉望着庙外依旧下个不停的大雪,“这雪不知何时会停。”

“你着急赶路啊?”

她点点头,“拖不得。”

“可眼下不能走了,你看我的腿便知道任性的后果了。”

式九微却微微闭目养神,他以为她不会再说,可是她却道:“想来你的腿也不是在这庙中断的,拖着断腿一路前行至此,你也算很有些硬骨头了,虽然文弱,但志气却令人敬佩。”

“文弱?我?”不知为何,被她看轻的感觉瞬间来袭。

她却摇摇头,“你失血过多,别再说话了。”

火堆噼啪作响,天色却慢慢昏沉,最终天地一片黑暗。薛简又添了一些柴,却见式九微犹如打坐一般坐姿笔直,他有些好笑,将盖在身上的披风也分给她一些,但相隔着远,披风便围不拢,很快又会滑下来。

式九微闭着眼道:“不用了,你盖着好……”

话未说完,她忽然顿住,因为薛简头已轻轻靠在了她的肩膀上,“我的身体麻了,换个姿势。”

因为两人相靠很近,披风终于可以同时拢住他们两个人了。式九微知道他的意思,所以什么都没有说。两人依偎着取暖,倒是激发了困意,就着一个火堆,两人先后睡去。

再睁开眼,天已大亮,而呼啸一整夜的雪也终于停了。见式九微开始整理那匹马,薛简才问道:“你不会打算把我丢在这里,一个人走吧?”

式九微蹙眉回望他,视线下移到他的伤腿,一时间皱眉更加明显。

“我对南越地况比较熟悉,无论你要去哪,总会对你有些帮助。”见式九微似乎真有甩下他离去的意思,薛简无奈道。

“熟悉?摔断腿?”式九微也不知道是问他,还是随便说说,“我不方便带着你,只能将你留在遇到人烟的最近地方,如果可以,你就跟我一起走。”

“无情的女人,好歹也共度了一夜……”话未说完,式九微已经一把扯走了他身上的披风,然后雷厉风行将他从地上搀扶起来。

她心急赶路,对他丝毫也不温柔,于是薛简因为腿疼便不断龇牙咧嘴。

“是个男人就别做女人家的姿态。”她的嘲讽直接而辛辣,噎得薛简一愣,“你跟别的男人都是这么说话的吗?”

见式九微不答,又啧啧道:“你这样会嫁不出去的。”

随后便是一阵剧痛,式九微将他像个包袱一样,摔上了马背,伤腿碰到了马镫,一时间疼得直抽冷气,“你这女人,我不过说两句……”

话未说完,她的披风已经兜头罩下,正好将他盖在了披风之下。等薛简从披风下钻出来时,式九微已经牵着火月,跨入了深雪之中。

一夜狂下,雪已积深至膝间。式九微的身形在女子中并不算矮,可是每跨出一步也显得吃力无比。她的侧脸看起来果决而坚毅,似乎眼前的困境只是幻影,只要不断前行,便能突破一切困境,迎来光明。

严格来说,她并不算什么特别漂亮的美人,但却自有一种引人注目的气度。比如此刻,他很想袖手旁观,看她在雪中出丑狼狈的样子,以报刚刚的粗暴之仇,但口中却不由自主道:“你还是穿上披风吧,这样陷入雪中,你很快就会撑不住的。”

式九微却根本没有回头,只是道:“你余烧未退,又是个文弱之人,你比我更需要那件披风。”

文弱之人、文弱之人!奇怪了,他哪里文弱了!

他不忿地哼了哼,果然对这种固执的女人,就不该太过优柔寡断,可是却听式九微淡淡解释道:“不会武的男人,在我眼中都是文弱之人,你不用想太多。”

薛简嗤道:“遇事只会挥动拳头的女人,在我眼中也只是蛮横之辈。”

式九微停下脚步,终于回身看了他一眼。他已经做好和她理论的准备,她却只是蹙眉打量他两眼,随后“哦”了一声,“那你再忍忍,前面已能看到高升的炊烟,想来附近有人家,等到了有人接收你的地方,我们就可分道扬镳了。”

薛简第一次被一个女人气得说不出话来。他瞪着她的后背,看着她艰难跋涉下呼出的缕缕白雾,真觉得此生所受的所有挫折,都没有遇到这个女人后,所受得多。

终于到了一户农家,式九微简明扼要说明了来意,并将几两碎银给了薛简,“无论你因为何由受此重创,想来随身之物都应该没了,我出行匆忙,也没带上许多银钱,这些你拿着,应该够你雇辆马车,离开此地。”

式九微言罢,后退两步,冲着薛简微微一抱拳,“就此别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