虢华夫人捂住眼睛,痛苦道:“因为什么?我抢了她的夫君?可我也没得到啊……白白担了这些年的虚名,就如这虢华夫人的名头,也不知道到底是为了什么,既没争到也没抢到,倒白白为他人做了嫁衣……”

“青夷,你要怪就怪我吧。”

虢华夫人摇摇头,“我其实也不知道应该怪谁……怪我父王逼我嫁你,还是怪我弟弟阿司唆使我给你下毒,还是怪薄姬在我面前演戏,还是怪我们鹬蚌相争而她渔翁得利……或许,该怪南越北昭连绵不绝的征战吧,我们一个公主一个太子,最终却天地之大,没有容身之所,你为我恶名昭彰,我为你声名尽毁。”

见明渊太子神色难过,她又宽慰般地一笑,“也罢,成王败寇。无论薄姬做了什么,她都赢了,我都输了。她赢得了你的心、你的满心珍视;她君临天下,亦会长命百岁。而我,在她面前只是个失败者。”

她说完后,也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明日阿司过府,他怀疑多年,明日绝不会善罢甘休,但我和千叶有君子协定,他保住你的命,而我将他来取的那个东西给他。他为人狂妄、心高气傲,想来不会出尔反尔。”

“你为何认定他们必是薄姬所派?”

或许是女人天生的敏感吧……虢华夫人暗暗叹息,道:“千叶的脸就是一种警示,他从南越来,他和薄姬那么像,她在我芳诞之日来要我府中的一样私藏之物……她已经告诉我答案了,我又如何不知,她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她一日不死,薄姬便不能安枕无忧,哪怕她已君临天下。

随后虢华夫人豁达道:“人终有一死。不过明渊,这是我们的最后一夜,你能为我弹支曲子吗?就那首你在东宫时,给薄姬弹得那支,好吗?”都要死了,她就任性这最后一回。她想博得他唯一的宠爱,哪怕只有这一夜,哪怕只有这良辰片刻。

她知道明渊不会拒绝,他从来都是个宽厚温良的人。

明渊太子没再说什么,或许到了此时此刻,再说什么都是多余,都已经来不及。他松开夜华杯,转身坐在虢华夫人备好的那架琴前,徐徐展开十指。

夜风往来更替,它们无法在亭中聚拢,但琴音却似被凝在了其间。虢华夫人留恋他熟悉的眉目,细细记在心头一遍又一遍。在他身后,是她望惯了的灯火通明,那是明渊所在,是给予她希望和勇气的明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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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也就是虢华夫人芳诞当日,她早早便起身梳洗。她闭门谢客已久,平日虽然也上着妆,但那是为了隐瞒病情,而今日不同往日,她将着公主盛装,迎接百官之贺。她人生中最后一场大戏,即将粉墨登场,她不想敷衍以待。为了明渊,她一定要容光焕发、撑到最后。

千叶在众人眼中俨然已经取代了得宠已久的晏公子,不过初初入府,却能得虢华夫人如此信任,主持今日大局,虽然心中都有些不服,但见他今日出众不凡的姿容,众人也是不得不赞叹,如此少年岂能泯于众人,一举手一投足,当真吸睛引人。

百官陆陆续续登门,那些无所谓的人,千叶也只是出于礼数相迎,直到门房来报,燕平郡王霍西云来了。

千叶挑了挑眉。久闻此人之名,今日终于要见上一见了。他此刻的身份,自然不可怠慢贵人,于是他整整装,出门相迎。

迎面而来那人,眉眼间英气不凡,面容带着刚毅端正,神情显得过于严肃,甚至是一丝不苟。体格健硕有力,宽肩平端,跨步昂扬,倒径自有一番带兵之人的果敢之气。

但千叶却微微顿住脚步,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人绝对不是霍西云。

他问身边的晏公子,“这人是霍郡王?”

晏公子瞅了一眼,咦了一声,“不是啊,这是七王殿下。”

“刚刚门房报的不是霍郡王吗?”

“许是有事耽搁在门外了吧。”晏公子解释道:“夫人常说,七王殿下和霍郡王那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以前霍郡王在燕西统兵,他们总是不得见,还常对夫人抱怨来着,估计是霍郡王现在好不容易留在王都,想来他们该是常见面,今日这回儿应是一起来的。”

千叶略一思忖,对晏公子道:“你来迎七王殿下。”

“啊?那你去哪?”

千叶一笑,“素问霍郡王大名,迫不及待一见,我去门前找找。”

想来虢华夫人应该嘱咐过晏公子,今日一切都以千叶之命马首是瞻,所以晏公子也没多言,便应承下了。

千叶一身白衣,晃晃悠悠到了府门口。他如今身份特殊,自然无人拦他,甚至多数人都要对他卑躬屈膝地行礼。千叶一脸傲慢,理也没理,直接问道:“怎么通报了这么久,却没见霍郡王入府?夫人一早就念叨了好几遍,你们也不上心一些。”

门房之人先唯唯称是,随后才道:“刚刚霍郡王已要入府,不过正好清河郡主的轿子也到了,郡主似乎有话和霍郡王说,两人去了侧门偏院,和霍郡王同来的七殿下便先行入府了,叶大人,您可见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