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常嫔立马答应。

李敏随之进了暖阁,陪十九爷练了会儿字。

到了中午饭点的时候,李敏要走。常嫔留不住,此时,朱济和朱琪两个人在凉亭里下棋。

“八哥,不去和隶王妃坐坐?”朱琪小声对老八说。

“坐了说什么呢?”朱济扬眉,笑问。

“坐了两目相视也好。”朱琪说,“我看,这叫做近水楼天先得月。好不容易,太后把十九爷放在了长春宫,皇上又答应让隶王妃过来给十九爷治病,这都是八哥的福气不是吗?”

朱济听着只是笑而不语。

朱琪见他不说话,实在纳闷,说起:“三哥昨天,听说写了封书信给了隶王妃,八哥你知不知道三哥写了啥?”

“我怎么知道。知道了的话,三哥不把你和我都收拾了。”

“我才不管三哥收拾不收拾我,真想问问隶王妃三哥给她写了啥?”朱琪像是浑身痒痒,坐都坐不住。

朱济只得喝住他,说:“我劝你不要多事。三哥那脾气不是好惹的,还有,如今隶王妃是谁家的媳妇了。”

“她老公不是——”朱琪的话未完,忽然止住。

两个人交互眼神,静静无声。

常嫔送李敏出屋时,朱琪立马跳了起来,道:“我送隶王妃回府吧。人是我接出来的,我答应过小理王爷,负责把人平安送回去。”

李敏对此并不拒绝,想上回回去时遇到的风波,貌似从宫里出来总是不怎么安全。

后来,一路回到护国公府,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意外。

太医院里

得知李敏早上去看过了十九爷,鲁大人和刘御医、周御医在办公室里互相望了望。

周御医说:“朱砂中毒,不是一日两日能解的,其实她不上门去看,方子也可以开。”

意思这不是急症,李敏只要靠上次从十九爷那里看到的症状下药也可以了。

刘御医对此点头:“她这不会是因为鲁大人给的那本医案,决定去景阳宫一探究竟?”

淑妃那个症,杂的很,什么症状都有。这都治了不知道多少年了,一直都是时好时坏的。太医院的大夫们,几乎都快束手无策了。才让李敏去碰碰运气。

但是,这些城府颇深的太医们,其实内心里是都摸到淑妃一点底的。淑妃这病,要是十九爷是中毒的话,淑妃这病九不离十,差不多是那样了。

众御医不明白的是,为什么鲁大人要把淑妃的医案交给李敏。这个可不是万历爷的主意。虽然说万历爷一直也有过问淑妃的病情。

鲁大人摸了下小胡须说:“十九爷中毒的事儿,别告诉我你们都看不出来?”

底下的人,一个都不吱声。吱声说明他们知道,不吱声同样说明他们心里有鬼。这个鬼,不是他们受贿了,而是不想去惹人。

十九爷的病,大家都互不通气也就是这回事。其实就是,典型的互相推卸责任。谁都不想去揭十九爷病因后面的另一个老底。所以,大家都清楚,十九爷这个病反反复复,一会儿这个小病,一会儿那个小病,与景阳宫里那位长年久病的主子差不多,肯定有什么玄机。但是,景阳宫的那个主子都病了这么多年了,也就那样了,如果把这个老底揭出来,麻烦事儿大了。

只是,谁更没有想到的是,李敏揭了出来。太后皇上貌似都不知情,震惊了。

大家这会儿想回来,才知道,十九爷中毒,与景阳宫那位主子久病,还有那么一点点的差异。

宫里走错了一步棋,可就不得了。瞧瞧太医院现在面对的艰难处境就知道了。眼看,刘嫔受罚了,齐常在死了。但是,终究,最终,如果太后和皇上始终认为该有人为十九爷这件事负责的话,要指到谁头上,该怎么办。

景阳宫那个主子的病,一直都是太医院里的心病了。刚好,李敏不是很敢揭吗?鲁大人顺水推舟,让李敏去揭好了。

老狐狸的心思,李敏是很清楚的。否则,怎么会接到医案之后一看是淑妃的,会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

鲁大人认为,李敏是接了个烫手山芋。李敏却心里头清楚,刘嫔是容妃的人,景阳宫据今日常嫔介绍之后,原来这个地理位置是重要到,在锦宁宫和秀慧宫之间。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容妃当初和静妃抢过李莹要当外甥媳妇和儿媳妇。

容妃和静妃怎么可能相好?

刘嫔是说代替淑妃管理景阳宫。可是,今日十一爷也说了,淑妃娘娘美得没人可以比。这样一个美人儿,有可能真舍得让人管理她的地盘吗?

中午睡了个饱觉以后,李敏揣了淑妃和十九爷的医案,上徐氏药堂看看徐掌柜掌管的生意。

坐车来到自己那家小药堂时,李敏还记得当初自己第一天到这儿,看着小药堂在永芝堂对面,一个是门庭若市,一个是药童坐在门口拍蚊子苍蝇。

那个时候自己心头都凉了,本来指望这个药堂给自己赚点生活费的,结果,闹到最后,都还得靠她自掏腰包倒贴。倒贴到现今,一看,永芝堂门口的生意少了一大半。徐氏药堂的门槛已经快被人踩烂了。徐掌柜急忙让两个木工师傅连夜修理门前的台阶。

徐掌柜是个精明的人,生怕李敏时不时突然搞个突袭,因为李敏经常这么做。徐掌柜这不是怕老板来监工,是因为李敏人气近来太高了,怕李敏一来被人围攻了。赶紧使了个人,整日守在巷口观望李敏有没有来。

今儿做这个望风工作的人是小李子。曾记得这个小伙子很聪明地在老板面前介绍了自己,给老板倒了杯茶。

李敏的马车在巷口被拦了下来之后,随小李子绕到后巷。聪明的徐掌柜,早就把药堂附近的民居买下了两间以备不需,这会儿正好用上了。

话说大叔,也搬到了这儿。

李敏经过门口时,遇到了伏燕端了个铜盆到门前洒水。伏燕看到她,眼睛都笑开了,打招呼:“李大夫回来了?我家祝公子可想念李大夫了。”

今天没有带念夏出来,带的是春梅。春梅这个丫头不知道怎么回事,听到这话,居然一声不吭的。

李敏好奇地转头看了眼春梅,忽然有点怀念念夏那把骂大叔的大嗓门子。

“祝公子有没有感觉好些?”身为大夫,既然有机会回来查看病人情况,李敏关心地问了句。

伏燕道:“李大夫要不要进去看祝公子?”

要是念夏肯定死活拦着不让,春梅却又是一声不吭。李敏回头再扫了扫春梅。春梅额头其实满是汗了。

“进去看看吧。祝公子在吗?”李敏抬起脚迈过门槛。

伏燕却被她这个果断的行动吓了一跳。他刚才在门口洒水不是洒水,是望风。里头朱隶和一群军师干部在议论北疆的军情呢。

那几句话,他也只是顺道问问,没想李敏真的进门了。对了,他这才发现错在哪儿。错在了,那个整天拦着李敏的念夏不在。

要是念夏在,李敏肯定进不了门。

算错算错了。

在李敏说要进门的声音传入屋时,里头的人全部紧张到,是从来没有这样紧张过。对于这群擅长打仗,杀敌时一刀能砍落好多个人头的大将们来说,其实是不该有什么事能让他们紧张的。

公孙良生抱着那堆图纸不知道往哪里放,朱隶接过,一把全塞进魏老的怀里。十旗主和十一旗主,一个已经从后窗跳出去,一个揭开屋顶上的瓦盖上了屋顶。魏老年纪大了,不能学年轻人这样跑,只能弯腰趴着,钻进了卧榻底下。公孙良生急急忙忙拿张毯子盖住卧榻。

桌上放过图纸的桌面,是一团凌乱。朱隶脑筋一转,手里拿了至毛笔,装作要写字的姿势伫立在了桌前,完全忘了他自己是个老粗,对练字一点都不精通。

李敏入屋的时候,只见公孙良生好像小厮一样抚摸着卧榻为主人整理被子的动作,而主人祝公子在桌前练字。李敏顿起了一分好奇,走过去看他写什么字。

朱隶的脑门上挂上了一滴沉重的汗珠。

他写什么了?

白纸上一个字都没有写,反而被他拿着的毛笔头上落下的几颗墨珠染上了。

伏燕跟在李敏后面进屋,连忙说:“李大夫坐吧,奴才给李大夫上茶。”

一句话,屋里另外两个人才反应过来。

“坐,坐,坐。”连叫三声,朱隶袖管一抹脑门,终于可以扔掉他最讨厌的毛笔了。

李敏却在他旁边说:“祝公子写吧,我只是来看看祝公子的腿好些没有,见祝公子站着无碍,看来已经是好多了。”

朱隶那瞬间心里头想去撞墙了。首先,他还想在她面前装着腿没有好。其次,他这不是不会写字吗?难道在她面前显露自己的短处?

眼神使给自己的狗头军师。

公孙良生抚摸完了卧榻上下,见魏老的衣角有些露出来赶紧塞进去,回头说:“李大夫还是坐吧,您要是不坐的话,我们公子也不敢坐的。李大夫不是说我们公子的腿伤需要养吗?”

李敏点了点头,转身,随意挑了屋子里一张椅子坐。这张椅子靠着卧榻,李敏坐下之后,刚好一脚踩到了魏老又从卧榻下面露出的袖管。

屋里几个人全像木头一样傻住了。

朱隶心里头想:该死的,以后要让魏老减减肥!瞧,这哪儿都塞不下。

李敏正觉他们几个神情有点怪异,说:“我只是来看看祝公子。祝公子不坐吗?”

朱隶只得径直走到她前面来。李敏被他突然向自己伏低的脸一吓,退了退身子,鞋子同时挪了下,魏老赶紧收回了自己的袖管。

几日没有见。朱隶眯细着一对眼眸,望着她的脸。嫁到护国公府之后,好像变圆润些了,漂亮些了,她的脸。人家都说女人嫁了人以后会变样,好像说的就是这个。

说明自己府里对她好,让她吃的好,睡的好,朱隶对此很满意。

李敏却是对着他刘海下那双眼睛有一瞬间的失神。是她做梦了吗?竟然觉得大叔的眼睛很像那晚上手持大刀血洗土匪寨子拯救她的那位黑衣大侠?

朱隶见她此刻直勾勾望着他的眼神儿,不由在喉咙间发出一串低笑,笑声犹如打翻了的酒酿,发出迷人的酒香,说:“李大夫是以为在下的脸上长疮了吗?”

李敏回了神,道:“祝公子走到本人面前做什么?”

朱隶灵机一动,手指轻弹下她肩头:“李大夫肩上有一点尘,在下看着不顺眼,帮李大夫弹弹。”

“落叶?”

“是。”

像是捡掉她肩头上的落叶,朱隶退了几步,回到对面的位子。

李敏转头看了看自己两边肩头,回过头,看向对面,见他坐在椅子里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自己貌似是多想了。

伏燕赶紧倒了两杯茶上来,给他们一人一杯。

李敏吃了口茶,还是有些惋惜地说:“在下打扰了祝公子写字的功夫。”

她是看他执笔的姿势挺好看的,所以对他写的字抱了期待。

朱隶则是哑巴吃黄连有口说不出。你想所有人都圈着他练字,他握笔的姿势早就被练出了炉火纯青的功夫,只是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一下笔,什么馅都露出来了。

赶紧喝口茶,转移话题,一眼,瞟到了她手里抱的两本医案上。是有听说,她今早上又被接进宫里了,这回是去看十九爷。

她可能不知道的是,十九爷刚满月那会儿,他曾经入宫去看十九爷。十九爷满月时的那个可爱样子,至今都留在他脑海里。

十九爷长得有点像刘嫔,脸蛋都是圆乎乎的,好像团子。

思绪一下子扯远了,朱隶眼神微沉,道:“近些日子,有听徐掌柜说,说李大夫又接了不少棘手的病人。”

“哦。”李敏轻轻应声。宫里的事情当然是不能外传的,这是为大叔的安全着想。

“如果有什么是在下可以帮得上忙的,请李大夫一定要告诉在下。”

李敏抬起头,见对面的他大胡子的脸严肃时像一块雕像,让人不禁有点想笑。但是,他的心意她接到了,笑答:“祝公子的好意本人心领了。倘若有这个需要会告诉祝公子的。”

说罢,吃完手里的茶,想到还要赶紧去查看药堂的经营状况,李敏起身告辞。

朱隶站在门口,目送她消失在隔壁的院子里。只隔了一面墙,他这心里头依然望穿秋水。

魏老从卧榻下面爬了出来,第一次亲眼见到传说中的王妃,实在让他惊讶不小。

“很漂亮。”魏老对公孙良生说。

公孙良生知道他说的是,传言中李敏是病痨鬼长的可难看了。

“哎呀——”魏老又叹一声,“王爷好看,王妃漂亮,将来的小主子岂不是更美了。”

朱隶回来听见他这话,沉沉地扫了他一眼。

魏老笑了笑:“主子,王妃来探你了。”

“嗯,你该减减肥了。”

公孙良生转过身拿袖管盖住嘴巴。

朱隶接着对从后窗跳出去的以及躲在屋顶上的两个一块笑的,说:“都进来吧,你们王妃走了。”

魏老重新将图纸摊平在桌子上,然后,忽然想到什么,对朱隶说:“主子,王妃这次出宫后,会不会有人来找?”

像上次,李敏出宫之后马上遭到人劫杀,这回呢?

“上次,她没有人伴行,又是晚上。和皇宫里发生的事恐怕没有多大关系。”朱隶琢磨着说,“那群人想杀她,还是因为上次我们血洗了寨子。”

“所以,主子,老臣不是说过吗?不要操之过急。”

“过急什么?敢把她关在那个鬼地方,我没有一把火烧了那地方算好了。”朱隶怒火未平,转身坐下来后,一只脚踩到了榻上。

没有烧那个地方,是知道那肯定是土匪抢来的民居改建起来的寨子,想着哪天把匪窝都端了以后,让人回来住。

下面的人都知道他对老百姓其实都很仁慈,是个再仁慈不过的主子。否则,北燕的人不会听见他死了时,满城都挂满了白旗。

朱隶对此也是觉得欠了北燕老百姓们一个交代,只等哪一天带她一块回北燕时,给北燕老百姓们敬一杯酒。

由于药堂里事儿多,李敏查账没有查完,想着查完再回去,因此决定在药堂里用饭,派了人先回护国公府报告。

夜里,华灯初上,药童刚在药堂门口挂上灯笼。

一辆大马车趁着夜色急匆匆朝药堂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