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嫔可能身上是患了恶性肿瘤,即现代通称说的癌症,命不久矣。再想到,现在被她李敏追问,那些人肯定势必等不及她自己死,要把她弄死了,所以,刘嫔是不想惨死在皇宫里面,想为十九爷保个全尸。可能是也想到对方势力很大,逃出京师后都难逃对方魔掌,反正自己命不长,不如先在外面自杀了,反正,常嫔应该会帮她找个地方安葬。

朱济听到这里,手指像是在茶盅上敲打了两下:“这么说,刘嫔是再也醒不来了?”

“是的。”

如果癌症转移到脑。刚才她检查了刘嫔的瞳孔,一边大一边小,明显是肿瘤在颅脑中占位的表现。

常嫔拿手捂住了脸,此刻的悲恸,不知道是为了十九爷,还是从刘嫔的下场联想到了自己。在六宫里,想留下个全尸都这么的难。

“母亲。”朱济站了起来,安慰完刘嫔,对李敏说,“既然病人已经没救了。本王还是会记得隶王妃今日的恩情,待以改日,有机会定会相报。本王会给刘嫔找个安心长眠的地方。”

“这事儿,也只能请八爷费心了。”李敏说。

既然是常嫔照顾十九爷,常嫔对十九爷有这个交代,刘嫔安葬的地方,由常嫔来负责来比较好。

朱济道:“本王送娘娘先回宫。隶王妃,告辞。”

等他们这行人离开护国公府,李敏抬脚回自己房间,静等老公回来看能不能给她带来新的消息。

常嫔不知道,知道些什么的刘嫔死了。刘嫔自己都亲口说了,有人追杀她。对她母亲的死之所以谈虎色变,常嫔说,自己那年刚入宫所以不知情,而那些久入宫的娘娘,理应是早知情的了,事关孝德皇后,真是如此吗?

刘嫔有十九爷,是多久之后的事情了,那个时候,刘嫔都比常嫔早入宫。

不管怎样,貌似这宫里,有人也是早知道刘嫔命不久矣,才放任刘嫔到了冷宫。

李敏望着蜡烛上的火,眼瞳里微微一闪。

皇宫里,万历爷来到太后的福禄宫,看着后宫嫔妃齐聚一堂,略显惊讶之余,想起半路谈及八皇子,一眼扫过去,不见长春宫主子的身影,问了一句:“常嫔没来吗?”

大家只记得,万历爷似乎都早忘了常嫔这个人。莫非是因为常嫔之前做的那碗海参汤,给皇帝重新留下了印象。

众嫔妃不知如何答话。太后说:“常嫔到哀家这儿是每日请安,早上最早来的,来了以后就回去了。”

“常嫔对太后是孝道。”万历爷抚摸了下下巴如山丘的小胡茬说。

一群嫔妃的脸上闪现各式各样一闪而过的表情。

没想到,这样都能博得万历爷一句嘉赏。

万历爷看到了人群里坐着的李华,好像吃了一惊:“华婉仪怎么来了?”

李华起身,身上有孕不敢深蹲,前前行了礼,道:“太后不让臣妾到这里来请安的。是臣妾想着,今日大家都来探望大皇子,臣妾于情于理该来一趟。”

太后听到李华这句话,端着茶盅,不冷不热。

万历爷笑道:“好,朕的妃子,都不忘关心朕的儿子。”

众嫔妃都是全身一凛,本来想着这事儿是大伙儿本份该做的事,结果,现在听皇帝的口气,貌似哪儿有些不对劲。

“都是身为人母的。”万历爷指着自己后宫里那些当上母亲的女子,“都是爱惜孩子的。朕的妃子,都是该有母仪天下这样宽敞的胸怀。”

以皇后为首,齐齐起身,答皇帝:“臣妾谨听皇上的教诲。”

“梓潼,过来。”万历爷突然对皇后招了下手。

孙氏对此貌似受宠若惊。近来皇宫里风头最盛的是淑贵妃,谁不知道他们东宫几乎都要阴沟里翻船了。

皇帝这是耍什么招?

孙氏谨慎地一步步走到皇帝身边。

万历爷执起皇后的手,对太后说:“今日,太子没有上朝,但是,朕没有想到,皇太孙为了母亲,竟然闯到了大殿上,声称宗人府现在摆的那副尸首不是刘嫔。”

太后眉一挑:“哦?”

皇后手微微一抖,随之跪下来:“皇上,皇太孙年幼,怕是被人教唆犯下的错误,还请皇上饶恕。”

“不,朕看皇太孙是聪明谨慎的人,较之太子,是青出于蓝胜于蓝。”

耳听皇帝这话不仅没有怪罪,甚至满口嘉奖。

孙氏低着头,其她嫔妃也是低着头。

张公公站在屋门口,接到从宗人府传来的消息,面色一暗,走了进去,走到皇帝面前,几乎用耳语的音量对皇帝说:“回禀皇上,左宗令说,太子妃承认了自己谋害刘嫔的意图。”

万历爷眼神里蓦然闪过一抹利光。

站在他身边的皇后肯定是听见了这句话,神情努力维持镇定。

只等皇帝那只手拍在案上,说:“好啊!”

好?

“把太子妃带上来,朕要亲自审问。”

“皇上?”太后第一个露出惊疑,微皱的眉头,明显表态出不喜欢在自己宫里搞这些事。

万历爷扫过太后脸上一眼,道:“朕摆驾回玉清宫。把犯人押到玉清宫吧。”

听见这话,所有人都站了起来,恭送皇帝离开。

看着万历爷离开以后,太后转过身再看站在自己身后的那群妃子,亦觉眼乏,道:“都回去吧。哀家也累了。”

皇后本想开口见见大皇子的念头,就此打住。

玉清宫前,万历爷看到了在宫门前等候的臣子们,说:“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儿,朕今日有事,改日再启奏吧。折子送上来。”

大多数臣子听到这话只能是撤了,主要是看皇帝今日心情貌似不怎么样。

朱隶上前,对张公公说:“臣有私事想找皇上。”

私事?

张公公打了个问号。想护国公难得会对皇帝吐出这两个字眼。

万历爷一听,一样惊奇,放了朱隶进来。

朱隶穿过门帘,进了屋内,行了君臣之礼,跪在地上对皇帝说:“臣有一事请求。”

“什么事?”

“臣想接容妃娘娘回娘家小住几日。”

万历爷那口漱口的茶水吐到痰盂里,口角流下来的水沾上了胡子,一丝惊讶掠过眼瞳后消失。拿过脸巾擦完脸和手,万历爷慢条斯理地问:“怎么想到接容妃娘娘回娘家?容妃说了在宫里不开心了吗?”

“回皇上。臣许久没有见到容妃娘娘了。不知道容妃娘娘怎么想的。但是,过几日,是容妃娘娘生母的忌日,臣的母亲靖王妃,想和妹妹一起,给生母亲自上柱香。毕竟,那年,臣姥姥去世的时候,容妃娘娘在宫里都没能回去吊唁老母。”

万历爷貌似怔了下,貌似是想起好像有这回事儿。

屋里安静的能听见针落到地上的声音。

万历爷开了口:“回头朕再问问容妃的意思。倘若她真想回去给母亲上柱香,朕自然不会拦着容妃。”

“臣叩谢皇上。”

“护国公没有其他事了吗?”

“没有。臣只有这件事。”

“那么,朕有一件事,倒是想委托护国公。”

朱隶低着头。

“大皇子病重的事,护国公应该都知道了。昨日,太医院的鲁大人,在朕面前说了,说是,既然那日隶王妃伸手救了大皇子一命,太医院其他大夫,都对大皇子这个杂症感到棘手。想请隶王妃再入宫一趟给大皇子看看。”

“臣拙荆右手负伤,恐难以复命。”

“没关系。她不动手,让其他太医根据她说的话动手就可以了。主要是,大皇子自小失去母亲,又被远送宫外,朕心里每想到这里,内心愧疚。朕能为大皇子做的事实在不多。淑贵妃那天的话,你在场,都也听见了,当年的事,是不该怪罪到无辜的孩子头上。”

朱隶道:“臣还没有孩子,不太能懂皇上说的话。”

万历爷微小地眯了眯眼睛。

“这事就这么定了。你告诉隶王妃,无论隶王妃给大皇子治病,会是什么结果,朕都不会怪罪她的。”

朱隶说:“臣可不可以当成,这是皇上赐给臣拙荆的免死金牌。”

哈哈哈,万历爷几声大笑,手指到他脑袋上:“人家都说朕的七儿子最疼老婆的,但是朕看来,都没有护国公护妻。好,朕这就赐给隶王妃免死金牌。”

说完,皇帝不像是开玩笑,真的让张公公拿来了一块用金铸造的牌子。

免死金牌,其实一般是指丹书铁券,即是用朱砂,在铁筒上写字,一般,象征意义居多,是不是真能免死,倒是难说。

现在,万历爷破除旧制,是破例给李敏一块金牌子,形同于尚方宝剑那样的效果。这回不是象征意义了,是真的给李敏免死。

万历爷手掌里掂了掂金牌,微夹的眼缝里射出一抹锋利,像是睨了睨朱隶:“护国公,你这不会是,想诓朕这块金子吧?”

皇帝的口气略像玩笑,荣华富贵的护国公府里怎么会连一块金子都没有。

朱隶说:“回皇上,臣只是听皇上都这样说,说众太医对大皇子的病都束手无策,这怎能不让臣忧心不已?臣的拙荆毕竟不是神仙,倘若病人命数已尽,臣的拙荆是有三头六臂都救不回大皇子的命。皇上又说,大皇子对皇上来说,如此重要——”

“行,行!”万历爷和他唠叨不下去了,挥了挥手,把金牌扔到了他怀里,“朕今日算是大开眼界了,在沙场上犹如魔鬼一样冷血无情的男子,能如此在乎一个女子的安危。”

“臣心头这种挂系,与皇上挂念皇后、淑贵妃等,是一样的。”

万历爷两声大笑哈哈,道:“朕知道你护国公护妻。拿着免死金牌退下吧。朕一言九鼎,不会追究隶王妃罪责的。”

朱隶叩头,退出了皇帝的屋子。

到了宫门口,护国公府的马车在候着了。

伏燕掀开车帘,等主子上车。

马车里,公孙弯腰站着。

朱隶坐到了马车榻上,伸手从怀里取出那块皇帝刚赐的免死金牌放到桌上,道:“公孙先生坐吧。”

公孙良生坐在他对侧,疑问的眼神掠过金牌。

“如公孙先生所言,东宫这算是主动出击,自己要废太子。皇上反而是不舍了。皇上是觉得这盘棋搅得不够,哪能轻易废了太子,扶了大皇子。”

公孙良生点头:“皇上如今心思也未定,不知道该不该废太子,在等着。”

“等着如今的皇后是不是如当年的孝德皇后一样。”朱隶说话时,只听马车的轮子是一路飞速地离开了皇宫,接着,轻声吐出,“果然,皇帝是肯定要王妃入宫给大皇子看病。”

“因为大皇子现在不能死,也唯有王妃有这个能力给大皇子治病。”

“所以,本王借机向皇上讨了块免死金牌。这块金牌,由公孙先生先代为保存。”

听明白了朱隶的意思,公孙良生的眼里闪过一道锐利:“王爷意思是,暂不告诉王妃有免死金牌一事?”

“告诉王妃也可以。但是,本王想,暂不告诉王妃的话,等王妃哪天知道以后,可能效果更好。”深不见底的眸子里沉静如海,不起一丝波澜的大气沉定。

这样的眼神,让谁都能感受到眼前这个男子的在握。

“臣明白了。”公孙良生就此,小心翼翼,将那块万历爷刚赐的免死金牌藏进了自己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