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独家

这次只有一小会门就开了,开门的人带着面罩。可是我看到他镜片后沉静清澈的眼睛,还是一下就笑了出来。

“叶老师!”我叫了他一声。

叶泽林眨了下眼睛看我,静了几秒,抬手把一边的口罩摘掉,微微动了动唇:“有事吗?”

我抿着嘴巴想了想:“这是你口头禅么?其实中国人一般不这么打招呼。”

他安静着,我又探头从他肩上往里瞧了瞧。却看见实验室里的几步之外,还有另一个人坐在显微镜桌前,抬起头来看我。我看着那人好像是个女学生,怔了怔说:“嗯?你……在上课吗?”

叶泽林好像迟疑了一下:“你到底有什么事?”

我听他这个语气,而且刚才还锁着门……我好像猛地明白了什么,恍然地说:“没有,本来我是想问问你要不要一起去……”我突然顿住,指了指里头:“没没没,没什么。你们接着忙吧,对不起啊,打扰了!”

我赶紧转身走了,叶泽林却又突然肃然地叫住我:“夏裴。”

我停了停,很抱歉地看着他,斟酌着是不是该说一句“我不会说出去的”。他却好像顿了一下,然后把门敞了敞,恢复到那个很淡定的样子跟里面的人说:“于静,你先回去,明天我们再继续。”

那女生好像有点呆,几秒后说:“好的叶老师。”然后站起身来,收拾了一下东西就出来了。我赶紧往边上让了让,不好意思地垂下头,没敢看她。

直到她走了一圈到对面,拐进电梯口看不见了我才抬起头,特别无语地说:“对不起老师,是我破坏你们了!”

叶泽林顿住了半天:“只是在做一个立项课题,是关于磷脂酰肌醇……”

“哦,不用不用!”我连忙摆了摆手打断他,讪笑了声:“因为……你说了我也听不懂,所以不用告诉我。”

他就沉默了,抿了一下唇角。我刚想着怎么告辞,叶泽林却说:“进来吧。”

我有些呆滞,看了他两眼,又犹疑着往屋子里探了探。叶泽林已经兀自转身进去了,我挪着步子步履蹒跚地走进去,看见他在显微镜前坐下,把面罩重新戴了起来。

叫我进来干嘛啊,参观吗……我惆怅地看了看四周,叶泽林又在口罩里跟我说:“随便坐。”

……这里倒是有很多空位,但如果我随便地一个人坐到一个角落里也很奇怪吧?我想了想,只好在他右手边那个位置,与刚才那女生相反的另一边坐下来,然后不知道要干什么。

好饿啊,我还想去吃饭呢……我迷茫又愁苦地瞄着叶泽林。他在显微镜里观察了十秒,从他左手边的桌子上拿过一个本子和一支笔,放到右边来写了点什么,然后又随手放下了。

我无聊地低头去看,却有些怔愣地发现本子上写得密密麻麻的。仔细扫了几眼,上面好像还写着日期时间,似乎是什么观察日志一样,然后刚才他写的跟上面的字迹也不太相同,上面的字好像是女孩子写的。

呃,难道刚才他们真的是在搞什么课题研究吗……

我抬起眼睛又瞥了叶泽林几眼,也对,谈恋爱的话,不应该还带着眼镜面罩像在做生化试验一样吧……

觉察到我在看他,叶泽林侧过脸,好像有些清冷地瞥过来一眼,没有说话。

我轻咳了声,尴尬地低下头,静了一静,随便指着纸上出现的一串字母说:“这个……是什么意思啊?”

叶泽林沉默地看了我一阵,从面罩里传出来的声音简直就像死人的心电图一样毫无起伏:“是磷脂酰肌醇3激酶,苏氨酸蛋白激酶和雷帕霉素靶蛋白分别的缩写,它们组成了这个pi3k-akt-mtor信号通路。”

我眼前一片金星地说:“哦……那、那信号通路又是什么啊?”我有病吧?还继续问他这些干嘛?!

他果然又看着我几秒:“现在不是我的答疑时间,有问题明天下午第一节细胞生物学课你再来问。”

“……”我没话讲了,闭了闭嘴。片刻之后,我的肚子却终于忍不住,很长地叫了一声。

死寂了几秒,我无奈地道:“老师,我还没吃饭呢,想先去吃饭了……”

然后我顿了一下,思考着该如何道歉。叶泽林却沉默地看着桌面几秒,抬手把面罩和眼镜摘了,然后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收了收桌上的东西。他把眼镜放进白大褂口袋里,又把一次性口罩折了折,随手扔进旁边的垃圾箱:“走吧。”

说着他就往门口去了,我愣了半天才回过神,赶紧亦步亦趋地跟上。出了实验室,他把灯关了,又摸出一串钥匙来锁了门,然后径直走回了他办公室。我在后面跟了两步,在门外站等了不到半分钟,叶泽林就换了件黑色的风衣出来了。

他关上办公室的门,低着头自顾自地往电梯方向走去。我这会终于明白过来,估计刚才叶泽林是误会我在催他跟我去吃饭了。可是现在我也不好说,我还是自己去吃吧……

我只能跟了上去,安静地站那等电梯的时候,我缓和着气氛嘿嘿说:“我记得去年看见你的时候,你也爱这么穿衣服,时间过得真快啊,都一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