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她说起易容,魁英顿时嘴巴微张,有些尴尬地转开了视线。

徐娘子的眼中却是闪过了一丝异色,但只是一瞬,她就想好了对策,竟主动地道:“说起易容,我也曾学过一丝皮毛,而且……昨日夜里,我就替姑娘易容了。”

辛韵啊了一声,佯装刚刚得知,抬手就去摸自己的脸:“你把我易容成什么样了?快让我看看?”

“走的匆忙,不曾带上镜子,”徐娘子眼中的歉意看起来很是真诚,“而且,为了姑娘的安全,我不得不把姑娘的容颜彻底掩住,不过姑娘放心,只要我们到了安全的地方,就随时可以洗掉这易容的。”

“都什么时候了,我怎么还会计较这美丑。”辛韵叹了口气,随即催促道,“既然徐娘子也会易容,那就赶紧给魁姐姐还有你自己也换个面容吧,也好早点出发。”

魁英上前一步,刚想劝说,辛韵已抬手阻止:“你们什么都不用再说了,我是肯定要回去的,你们要是不愿意,我就自己驾车。”

徐娘子无奈地道:“唉,既然姑娘坚持回去,我们也只好领命,只是易容之术我平时只是偶尔玩玩,材料并不齐全,昨日已经都给姑娘用掉了,现下只能再设法先找一些来才可以给我们俩易容。衣服也得再找两身才行。”

“那你们快点设法去寻材料。”

“好吧,那我去附近找找,看有没有将就能用的材料。魁英,你就在这里保护姑娘。”

魁英点头。

徐娘子又道:“我这一去可能要好一会,姑娘好歹也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休息一下。不然到时候如何能有力气支撑?魁英又受了伤,她一个人要保护我们两个,必定会很吃力的。”说着,蹲下来抓了点泥土,抹了抹脸,稍稍地掩饰了一下那出众的气质。

辛韵勉为其难地道:“我……好吧,我就吃一点吧。”说着。接过魁英递来的点心。忧郁地咬了一口。

徐娘子看着她吃完一块,这才嘱咐了魁英两句,选了一个方向去了。

待她走远。辛韵脸色一沉,道:“魁英,你老实跟我再说一遍,昨日夜里到底具体是何情景?把你看见的听见的。都说出来,不能有一丝一毫的隐瞒。”

魁英是她的武术教练。一直以来,虽未以师徒之名相称,但一直都持半个弟子之礼,对她素来都很客气地叫姐姐。可是现在她摆出上位者的威严来,直呼其名地命令,纵然神色都被易容所掩。可散发出来的气势却并不减弱几分。

魁英本来就是心中有愧,被她这么一命令。第一反应便是低下头去。

辛韵冷冷地道:“不愿意说吗?”

“不是……”魁英连忙抬头解释,可对上她冷冽的眼神,又移了开去,困难地挣扎了几秒,才将昨日夜里的情景说了出来。

听完了魁英的叙述,辛韵陷入了沉思。

魁英有护卫她的职责,护卫队中又只有她一人,因此理所当然地每晚都会睡在她的外间,听到异常动静第一时间便是先想着保护她,外头的情景倒是确实不太知情。而刺客一来就是先射火箭烧房,逼得他们不得不离开屋子,再留在没有多少遮挡的院子里确实也不是个事,刺客人数又倍于已方,只能强行突围,这些都是合乎情理的。

但关键的细节,她却都是没说清,理由是她之后一直负责专心驾车,不敢分神。而这辆马车原本是古岳曦的一个护卫安排的,当时正好碰到了慌乱的徐娘子,就把她带上了,可是在那护卫架着马车奔向古岳曦等人的时候,却不幸中箭身亡,这里头总觉得还有点什么。但这一块由于魁英也是听徐娘子说的,所以很自然地并没有心虚,倒是无从判断具体是哪里不对劲。

这些,其实她在问话之前便已有所预料,而且这些问题的答案她果然非常想知道,却不是此刻发问的真正目的。

她的真正目的,是想知道,徐娘子和魁英在这场刺杀中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此刻她们又有着怎样的心思。

而现在,她的目的达到了。

魁英确实是个不清楚全部状况的糊涂人,或者是有人有意让她变得糊涂,没让她知道所有的情况,而这个人,很可能地就是明着答应去找易容材料,却是在走出数十步隐入树林之后,就悄然返回的徐娘子。

她的脚步声极轻,若非辛韵如今五感都异于常人,甚至比魁英都还灵敏,极有可能就察觉不到,若说徐娘子还不会武而只是天生走路轻盈,也实在是太过凑巧了。

回想这数月来和徐娘子的相处,辛韵忽然觉得虽然表面上一直很融洽,可却是从未真正了解过徐娘子的内心世界,徐娘子也从未把自己的私事告诉她,只是隐约间,总让她感觉徐娘子自有一股傲气。先前她一直以为这股傲气是来源于她的琴棋书画样样皆通,而现在看来似乎还另有原因。

昨夜的事情还没搞清楚,事情却反而更复杂了,而自己现在偏偏又没有恢复,还时不时就犯困,更有迷药在隐隐影响着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看来,还是只能等到姣姣回来再见机行事了。

“姑娘?姑娘……”见她一直垂着头扶着额不说话,魁英还以为她睡着了,不由地轻唤了两声。

辛韵灵机一动,假装真的已经入睡。

魁英又唤了几声,还大着胆子挨近过来,轻轻地推了推她,辛韵顺势便一头栽倒在她怀里。

“原来又睡着了。”魁英长长地叹了口气,小心地将她抱进了车里头,除下她的外袄,给她盖好被子,然后低低地说了句对不起。“姑娘,你可莫怪我们,我们也是为了你的安全,才没有去渡口跟汐公子汇合的。昨晚那些刺客个个都是高手,汐公子自己恐怕都自身难保啦,要是我们还自投罗网,你让魁英怎么跟公子交代啊?唉。姑娘。你且安心睡一会,我先出去啦!”

她自言自语完就下车了,辛韵的心中却如遭重击。

古岳曦很可能自身难保?他不是说这趟出来极为隐秘吗?是谁泄露了他的行踪?他……他难道真的……不。不会的,那个家伙那般狡猾,怎么可能会有事呢?

姣姣,姣姣。你快回来啊!姐姐现在只能靠你了!姣姣!

姐姐……姐姐……姣姣来了,姣姣就来了……

明显地感觉到自己和姣姣之间的联系又深了一些。料想姣姣很快就会回来,辛韵这才松了口气。

姣姣是非凡的存在,只要有它在,自己的安危便不用担忧。了不起到了危急关头不得不暴露而已,毕竟和生命的重要相比,任何的秘密都是小的。

车厢外头安静了一会。魁英似乎一直在忠实地放哨。

后头的林子中也没有异常,直到过了好一会。那脚步声才有意地从轻到重地响起。

“徐姐姐,你回来啦?”魁英在欣喜地呼唤,同时似是跑着迎了上去。

“是啊,我终于回来了。”徐娘子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很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