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暑山庄,澹泊敬诚殿。

在训斥了一番后,康熙就摆摆手,让几位阿哥跪安了。殿里除了康熙,只剩下魏珠一个。他侍立在门口,看着康熙阴郁的脸色,身子轻轻地往门柱便靠了靠,想要将自己的身影隐藏起来。

万岁主子原先最得用的内侍,乾清宫首领太监梁九功就是因贪婪索贿被革职拘押的,如今皇子阿哥身边的内侍也这般不老实,怨不得万岁主子恼。魏珠眼观鼻、鼻观心,心里暗暗嘀咕着。

康熙身为一国之君,怎么会将几个内侍家奴放在心上?他扶着额头,叹了口气,心里想得却是已经空了的国库。

随着拉藏汗的折子,康熙也晓得策妄阿喇布坦想要染指西藏的野心始终未灭。他先迎娶拉藏汗之姊为妻,如今又将他的女儿嫁给拉藏汗长子噶尔丹丹衷,并且将女婿留在准葛尔,随时找机会进藏。

说起这个策妄阿喇布坦,康熙的心中就觉得腻歪。

蒙古分为三大部分,为漠南蒙古、漠北蒙古、漠西蒙古。漠南蒙古就是以科尔沁为首的内蒙古,漠北是以喀尔喀为首的外蒙古,漠西则是游牧在天山一带的新疆蒙古。

漠南蒙古诸部是朝廷的今藩,早已归属朝廷多年;漠北蒙古诸部则向来对朝廷表示恭顺,漠西蒙古却从未表示归顺之心。

在噶尔丹统治漠西蒙古时,准葛尔进攻相邻的喀尔喀部。使得北部边防不稳,这才有康熙地三次御驾亲征。

策妄阿喇布坦是噶尔丹的亲侄子,康熙二十七年从噶尔丹手下分裂出来。

待到噶尔丹败亡后,策妄阿喇布坦回到准葛尔,收拢了噶尔丹余部,登上准葛尔汗王之位。

朝廷这边一直使用怀柔之策,但是策妄阿喇布坦对朝廷却不甚领情。这些年各种小动作不断。

朝廷这边之所以一再忍让,就是因他们的领地太过遥远。不能轻易出兵征讨。

只是朝廷虽然想要边疆太平,策妄阿喇布坦却不必这样想。他推崇黄教,恭敬达赖喇嘛,还曾假借“护法”之名,想要插手西藏事务,被康熙下旨申饬过几次。

瞧着他这般费心筹谋,想是刚要效仿固始汗以“护教”为名。入藏为藏王。

康熙虽是晓得他的狼子野心,但是也没法子,因为国库里没银子,无法轻动兵戈。

康熙之所以同意拉藏汗废六世达赖仓央嘉措,另立伊西嘉措,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仓央嘉措同策妄阿喇布坦有所往来,并且关系较好。

国库没有出兵之资。这使得康熙很头疼。虽说这几年户部追缴的库银有不少,但是因年景不好,减免了不少个省份的钱粮赋税,国库仍是入不敷出。

钱粮是国家大事,有什么开源节流之法,康熙沉吟着……

*

为钱粮费心的。除了康熙之外,还有李卫。

他那日在街上,被*都带人毒打,打时还没什么,回到住处后,却也有些不对劲。等请来大夫瞧时,却是伤筋动骨,正经要调理些日子。。

这因这个缘故,他还没有去曹府道谢。

出入一次顺天府,李卫求官之心越发迫切。这小老百姓地日子没发子活。这一丁点儿风吹草动。就能引得鸡飞狗跳。

虽然他身上捐了个监生,但是在徐州乡下蒙蒙乡里乡亲还成。这在京城,顶戴铺大街的地方,实不算个啥。

既不能走科举之路,那想做官,只能继续捐了。

只是如今这世道,想要捐官地人多,缺儿却是有限的,有点僧多粥少的意思。

想要个虚名,用来减免钱粮,出入方便的,那并不难。万八两的候补知县,几万两的候补知州,寻对路了,这都是明码标价的。

偏生李卫不要这虚地,他三十来岁,正是盛年,可不是就想要寻点事儿做。

吃了一次官司,李卫对买卖经营也有些怕了,早已经打发管家将生意收了,铺子卖了。

强龙不压地头蛇,李卫是机灵人,也算是瞧出来了,在京城这八旗权贵满街走的地方,想要赚几个银钱实不容易。

铺面卖得快,并没有得多少银钱,加上先前的积蓄都抛费得差不多了,所以李卫就觉得手中有些紧巴。

他已经打发人回徐州,给李老太爷去信,商议着是不是卖些地,买个实缺。

如今,徐州那边还没回来信儿,但是李卫却是有些坐不住。

今天天好啊,他的伤势也差不离了。屋子里有些闷热,李卫使劲摇了半天扇子也不顶用,便想着出去透透气。

他寻思是先去曹府道谢,还是等过些日子老家送来银钱了,准备份厚礼再过去。

一时之间,他心下却有些拿不定主意。

虽说援手之恩当谢,但是对方的门第实太高了些,他都不晓得该准备什么礼合适,怕轻慢了不能表示自己的谢意,也怕被人当成乡下土包子瞧不起。

刚到院子里,李卫便听到门环响,便扬了扬下巴,让小厮去开门。

来的却是个熟人,正是李卫原来铺子隔壁店的黄掌柜。

黄掌柜地脸上也见了汗,手里还提溜着东西,见了李卫,忙点头道:“哎哟,李爷,可算是找到您了!”

李卫心里不由冷笑,龟孙降的,他不是傻子,自是晓得让他吃官司的不过这几家铺子罢了。

只是这般追到他地住处来。却不晓得何意?他似笑非笑,歪着个脑袋,看着黄掌柜道:“这日头是打西边升了,大掌柜怎么有空光临寒舍?”

那黄掌柜本就比李卫矮上一头,这点头哈腰间,显得更矮了,堆笑道:“这不是大龙冲了龙王庙。过去小的不晓得李爷是曹额驸的朋友,所以两下里有些个误会。我们伯爵府同曹府是往来至交。最近亲厚地。您是不晓得,我们二爷将小的好一顿臭骂,让小的来给李爷请罪,省得两家有了嫌隙。李爷您却是卖了铺面,换了住处,这小的寻了一个月,总算是寻着您了!”

李卫却是有些听愣了。就算是没啥学问,但是既是想混官场地,对于那些爵位品级也心中有数。伯爵啊,那可是超品,比督抚尚书的地位还要高上许多。

谁会想到,他隔壁这不显山、不露水地产业,背后就是个伯爵府呢。

想到这些,李卫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不由得觉得一阵后怕。在顺天府衙门他可还死抗来着,这要是没有曹颙出面说项,自己这条小命能不能的保也是回事儿。

黄掌柜说明来意后,将手中的提溜的各色表礼递给李家小厮,同时从袖子里拿了个银封,双手递上。道:“因闹出误会,让李爷受惊了,这是小地赔罪,请李爷务必要收下!”说着,也不等李卫吱声,已经将银封塞进李卫手里。

李卫只觉得如在梦中,等醒过神来,眼前已经没人了。他赶紧快走几步出门,黄掌柜已经带着人过胡同口了。

李卫使劲拍了拍脑门,讪讪道:“这叫咋儿话说地!”

低头拆了银封。看到几张银钱。看完上面的数额,他却是晓得这可不能收。

五百两银票。凭啥一个堂堂伯爵府打发人巴巴地寻了一个人,给你送来五百两,人家知道他李卫是哪根葱啊,还不是瞧在曹府地面子。

那位曹大人年轻啊,弱冠之年就是太仆寺卿,往后封侯拜相……想到这里,李卫想起个好东西,那就是一件“马上封侯”的和田白玉摆件,当初花费了九百两银子淘换的。

原是打算以后跑官用的,收在盒子里,搁在东屋炕柜里。

心里想着,他便急忙打发小厮去取了来,又低头瞧了瞧自己个儿,穿着也算是得体,便骑了马往曹府去。

他却是不想想,就算曹颙没有随扈,这大中午的也没到落衙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