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经过半月奔波,八月初十,曹顒等人终于到了乌里雅苏台。

这边却是冷清的很,圣驾尚且没曾到抵。曹顒等人难得一段清闲日子,终于不用继续马背上驰骋,日子也悠闲下来。

这边上下,正在为圣驾到抵做准备。

曹顒与纳兰富森等人一个是钦差,剩下的是御前侍卫,这边把守的兵丁也不敢怠慢,款待得还算是周到。

这晚,却是金秋送爽,玉兔高升,到了中秋团圆之时。

台站这边,为了应景,做了月饼。

不过是取个意思罢了,这边地处偏远,供给有限,哪里有做月饼的材料与模子?

将黑糖和了白面,做成圆饼蒸熟了,随后用蜂蜜掺合了红曲,在上面点了红点。

这种月饼,因曹顒等人算是贵客,台站这边给他与纳兰富森等每人十枚。曹家的长随侍卫,则是每人两枚,同这边的兵丁同例。

暗红色蒸饼,巴掌大小,每个足有半斤,却是卖相不佳。

别说是纳兰富森等人,就是小满、赵同等人,也是头一遭见这样的粗鄙月饼。

众人却是你望望我,我看看你,不晓得这东西能不能入口。

曹顒只是静静看着,心里暗自好笑。跟大喇嘛南下这段路不说,之前往乌尔格,路上却是连田鼠蛤蟆大家都尝试过的。

如今,恢复养尊处优地生活。大家似乎将前边的日子都忘记一般。

还是魏黑、郑虎早年进曹家前,吃过不少苦头,在吃食上并不怎么挑剔,便随意吃了几口。

却是吃起来香甜,俩人不禁都竖起了大拇哥。

曹顒却是看着这个,想到稻香村,想到父母妻儿。

每逢佳节倍思亲。这句话说得果然不假。

自曹顒出京,端午与中秋都是在外头。连带着他的二十二岁生日也是在没留意中过去。

咬着这红糖饼。曹顒心里盘算着归家的日期。

圣驾每年都是十月初一前回京,自己见过圣驾,要是跟着随扈的话,也要那个时候到家了。

昨儿是恒生的生日,再有旬月是天佑的生日。母亲那边,算算日子,倒是也将近临盆……

仕云已是忍不住。将手中地蒸饼送到嘴边咬了大口,吧唧了两下,瞪大了眼睛,连声赞好。

同京城细腻的大馅薄皮月饼相比,这红糖饼别有一番味道。

除了月饼,还有整只地烤羊腿、金灿灿的奶皮子,加上口内运来的烧锅,大家的中秋宴倒也算热闹……

*

三百里外。博洛和屯,圣驾行在。

同曹顒他们简单的中秋宴比起来,这边却是花团锦簇、不亚于宫里。

虽是在行围途中,但是因随行众多的内务府官员与宫里专有御厨,使得康熙的饮食并不亚于宫中之时,丝毫感觉不到匮乏。

加上康熙最宠爱地女儿固伦荣宪公主来朝。使得中秋宴会越发隆重。

这次行围的随行皇子是三阿哥、十五阿哥与十六阿哥,四阿哥与七阿哥、十七阿哥则是留在热河行宫,侍奉不愿出来溜达的太后。

三阿哥与固伦荣宪公主同母所出,两人自是感情深厚。

如今,后宫中,德妃与宜妃平分秋色。惠妃受亲子大阿哥与养子八阿哥的拖累,如今已经是昨日黄花,有妃子之名,而无妃子之实。

三阿哥与荣宪公主的生母荣妃,作为最早进宫的嫔妃。年老色衰。处境并不比惠妃好上多少。

没有宫中助力,这本是三阿哥的心中憾事。如今通报姊妹到了。他也格外的欢喜。

待到无人时,三阿哥同荣宪公主私语,话里话外,却是有让公主襄助之意。

荣宪公主听了,却是皱眉不语,犹豫再三,问起女婿弘皙贝勒地境况。

三阿哥被问得发怔,看着荣宪公主,目光变得幽深。

荣宪公主面上现出了担忧之色,想要再说什么,三阿哥已经神色讪讪地走了。

正好十五阿哥与十六阿哥过来同姐姐说话,见了这般情形,却是不由地放慢了脚步……

荣宪公主并没有瞧见十五阿哥与十六阿哥,看着三阿哥的背影,叹息了一声,往不远处的御帐去了。

十六阿哥站了,对十五阿哥道:“哥,那个位置不是谁惦记都可的,有人太过不自量力,连同胞手足都未必帮他,咱们这样的人,就不要跟着掺和了吧。”

十五阿哥挑了挑嘴角,似笑非笑,道:“十六,同样是皇父之子,其他皇子不是亲王,就是贝勒,十六心里就没有什么感触?”

“只是时间早晚罢了,十四哥不也是二十多岁才初封的。自世祖章皇帝以来,当朝皇子最低封为贝子,哥哥不必多虑。”十六阿哥心里叹了口气,能理解哥哥为何会想到这些,却不晓得他这执着是因何而来。

就算他自己心里也羡慕过那些封王地哥哥的,但是却也晓得到底身份有别。

在诸皇子中,他们年纪小不说,没有战功,没有文治,也没有显赫出身。不管怎么封,爵位也不可能高过妃位所出的阿哥们去。

“当朝皇子最低为贝子,那前朝皇子呢?太宗文皇帝诸子,还有将军封,十六弟不记得么?”十五阿哥的声音有些喑哑:“这些年,你过得风光。就忘记小时的屈辱?二阿哥视我们为下等人,人前兄友弟恭,私下里却是……连弘皙也仗着皇长孙地身份,从不将咱们放在眼里。上书房的日子,我永生难忘;他们父子的‘恩赐’,我铭心刻骨!”说到最后,十五阿哥已是咬牙切齿。身子都微微发抖。

这其中却是另有典故,十六阿哥心里喟叹一声。开口劝道:“哥,那都是多咱的事了,十多年过去了……何必还要为这个心里堵得慌?”

十五阿哥使劲地攥了拳头,额头上青筋迸出,看着十六阿哥道:“过去了……过去了?何曾过去了?你站着说话不腰疼,受着皇阿玛的宠爱,往来逢迎。过得春风得意,怎会明白我地苦?我这辈子,已是废人,全无指望,盼地……就是当年辱身之仇……匹夫之怒,尚且能血溅三尺,我身份再不堪卑贱,也流着爱新觉罗家地血脉……”

听着十五阿哥地愤怒与不甘。十六阿哥垂下眼睑,心里不禁自责。

自己是知内情之人,为何却不能与同胞兄长起同仇敌忾之心?

所谓地安生日子,是自己的奢望,自己也是怕受到牵连,影响日后的前程吧?

他的心中未曾没盼过高位显爵。所以才长袖善舞,假痴不癫,周旋在各位兄长之间。

这般看来,自己竟比哥哥更可怜可悲、可恨可耻……

*

行营御帐,软榻之上,康熙用手揉着额头,只觉得头疼欲裂。

许是草原风疾,许是为西北战事忧心,使得这位年迈的帝王生出筋疲力尽之感。

通过西北诸位臣工的折子看,战况不利不说。就是臣子间似乎也矛盾重重。

朝廷已经下了旨意。让吏部尚书富宁安全盘署理西北军务,但是甘肃巡抚绰奇还为哈密向导之事奏请兵部。

是富宁安德行不足。不足以领军,还是绰奇仰仗着地方官的身份,罔顾朝廷法度,视战事为儿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