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齐与赫奕两个对视一眼,重新落座,神色就不如方才自在。

看着这收拾得干干净净地仓库,摆放了各种不同地座位。两尺高台上,已经摆好了几案,铜锣,铁锤等物。

隐隐地外头传来地声音,内务府属官们往来忙乎,抬着银子入库,拿着册子记账,忙得不亦乐乎。

这所谓“内务府采购”还没有正式开场,但就现下看,曹颙这个功劳却是跑不掉了。

可不是“捧场”是什么?

因曹颙开始张罗这个的时候,内务府本堂与下边地七司两库都是盘散沙似的。虽然过后,因曹府西席病故,招投标的事儿由十六阿哥接手。使得这边地人,不敢再阳奉阴违,但是肯尽心尽力的也没有几个。

这份功劳,闹到现下,成了曹颙独占。

别人想要分一杯羹,都拉不下脸面来。

马齐与赫奕虽没有想给曹颙下马威的意思,但是这般下来,却是衬得他们两个是废物一般……

*

仓库外,来的一干众人,正是纳兰富森那什侍卫,纳兰富森、赫山、仕云等人都在其中。

众人彼此见过,仕云望了望曹颙身后,笑着说道:“叔叔呢?我可是完成了任务,曹爷同叔叔可要请我吃顿好的犒劳犒劳。”

原来,他们这干侍卫昨儿休沐,从汤泉行宫回京的,进了安定门后,遇到了塞什图。

塞什图想着次日招投标的事,便央众人来给震震场子。

毕竟穿着侍卫这身皮,也能蒙蒙那些土财主。省得他们花几个钱,真以为自己是大爷,就敢大声说话了。

内务府招投标的事儿,这些日子也闹得沸沸扬扬地。

纳兰富森与赫山这几个,同曹颙不只是同僚,大家数次奔波蒙古,交情不是一星半点。其中几个年长的,还都是恒生的干爹。

曹颙初到内务府,那边的水深着,大家也就乐得过去拉一把。

于是,便相约过来。

伊都立昨儿还洒脱得紧。今儿便又开始紧张了,拿着发言的稿子默背。

按照他地话来讲,是都背得好好地,但是往那台子上一站,便觉得忘词。

曹颙听了,就给他支了个招儿,将部分稿子。用小楷写在左边的袖子内侧。这样,紧张忘词的时候。低头瞄一眼,也能给提个词儿。

伊都立闻言大喜,立时寻了书吏要了笔墨,寻僻静的地方抄写去了。

对于纳兰富森等人的到来,曹颙欢喜是欢喜,却是不敢没轻没重地瞎使唤,这是容易落下话柄的。

他们更多地。只能当个摆设,让大家看看,有御前侍卫到了。

要是真指使他们干活,说不得明天就有御史的折子上去,弹劾曹颙“狂妄”、“悖逆”、“大不敬”之罪。

纳兰富森与赫山也明白这点,不过是见过内务府诸位大人,然后就做个看客。

仕云年岁小,坐不住。看着曹颙吩咐人将磁条绑在两尺长地窄木板上,好奇地紧。

曹颙说了这物什的使用方法,又请护军营地长官叫了二十护军过来,充当入口地守卫。这十来个磁条,就是“安检”所用了。

仕云头一次见这稀奇物什,舍不得放手。同一个护军临时换了衣服,挺着胸脯要充守卫。

他穿着护军营的衣服不打紧,那护军怎么敢随便穿侍卫服在人前乱逛?

虽也有心看热闹,但是仕云好话说着,也给他手里塞了碎银子,他也不好说什么,问了一个书吏,寻了旮旯地方睡觉去了。

这一番折腾下来,就将近午时。

内务府本堂地属官已经出去,请商贾们按照手中的号码牌顺序列队。准备进场了。

场子上。除主持台地对面是商贾区之位,东西两侧也摆放了不少圆桌。这个是给其他部门的大人观摩用的。

这时辰将到,并不见其他衙门有人过来,莫非昨儿六部堂官使人来取帖子,都是儿戏?

内务府诸人心思各异,曹颙这边却又开始忙上了。

早先定好的二百拍卖位,二百“纳捐”位已经都没了,还有不少商贾等着交纳保证金领牌子。等着“纳捐”位置的更是大有其人。

曹颙思量了一遭,对来禀告的主事道:“纳捐位置添一百,每个位置八百两银子。拍卖席位么,加五十。前四十个,按照顺序发,最后十个,喊号,交纳保证金最高者得。”

那主事生怕将曹颙的吩咐混淆了,重复了一遍,见曹颙点头,才应声下去。

赫山在旁,指了指离前台较远地方的几排椅子,开口问道:“什么纳捐位置,就是那边么?到底有什么好处,一把椅子能卖到八百?”

“不过是图个稀奇,有些商贾想要子侄跟着见些世面罢了。”曹颙回道。

过了一刻钟,外头地声音开始繁杂起来,

之前的那个主事转还回来,已经是满脸通红,兴奋得几乎要手舞足蹈:“大人,大人,那五十个竞拍号都排出去了。后边的十个号,十个号……拍出了高价……二百四十九号是白银六十万两……二百五十号是白银八十万……十个号合计二百八十五万两……”

别的人听了,只觉得银子多,几十万,几百万两的,也不晓得多个多少。

最震惊的,就是广储司郎中尚志舜了。

要知道,去年内库地盐茶税进账,拢共三百七十四万余两银子。

曹颙这边,招投标尚未开始,进账的保证金与纳捐银子,前后算上已经是超过五百五十万两,

这还只是保证金,按照招投标计划书上,起拍金额是保证金的三倍,成交预计在五倍以上,那到时候入账的银子又是多少?

曹颙听了这个数目字,心里也添了不少欢喜。

就算三分之二的商贾竞拍失利,那就有小四百万银子入国库,应付西北战事也能顶一阵子。竞拍成功这些,将后边的银子一交纳。内库这边地收入比国库那边定会只多不少。

这样看来,他的一千万,倒是颇有眉目的样子。

虽说一下子揽这些财,委实有些着眼,但是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再担心也是扯淡。

主持台上,除了条案。还把摆放着一口内库里临时借用的座钟。

随着“当当”地钟声想起,午初(中午十一点)了。

由内务府本堂主事引着。仕云带着护军营地兵丁依次检查过,放得众人入场。

马齐、曹颙等人已经先隐身一边,省得众人见了又要跪啊、拜啊的,使得场面混乱。

虽然进来不少人,却是鲜少有人出声,多是把着自己地号码牌,寻了对应的椅子坐好。井然有序得很。

遇到熟人故旧,也顾不得寒暄,多是点头了事。

瞧着他们是身上地穿着,不少人都是用了蟒缎,看来是捐了顶戴在身上。

这二百五十个竞拍席坐满,才是二百五十个“纳捐席”进场。

仕云举着磁板,扫了一眼边上托盘上搜出来的几把匕首,却是哭笑不得。

倒是商贾出身。带着村气,这随身匕首多是些花把式,镶嵌着金玉宝石,看着华丽,放在手里轻飘飘的,不像是顶用的样子。

包括仕云在内。二十个护军,分作五组检查,速度也甚快。

少一时,就进去大半,只剩下稀稀落落地几个人。

仕云只觉得胳膊酸,心里盼着快点完,换下衣服进场瞧热闹去。

眼前这个人,却是磨磨蹭蹭的,不往前来。仕云不禁皱眉,挥手道:“哎。快点啊。别耽搁功夫。”

那人瞧了他手上的磁板一样,才缓缓上前。俯身从靴子里抽出一把鹿皮鞘的匕首,低声说道:“这个是暂放,还是要收没?”

因说话地动静下,仕云没大听清,拿着磁板,一边往他身边比划,一边问道:“什么收没?”

那人正是韩江氏,虽然在后头瞧了一会儿,晓得这检查是不翻衣服的,但还是不由地往后退了一步。

仕云见她神态有异,胸前鼓鼓囊囊的,皱眉道:“那里是什么?有没有铁器,自己个儿先交出来?省得爷费事。”

韩江氏闻言,满脸通红,差点就要转身奔开。

她强稳了稳心神,将手中的匕首递上:“身上的铁器只有这个,是小的双亲遗物,若是就此收没,请容小的先寻人将这匕首暂放。”

见仕云不应声,韩江氏以为他不相信,不卑不亢地回道:“曹大人府上赵管事,认识小的,倘若大人不信,可寻人唤来过来相问。”

仕云地眉头没有舒展,眼睛却像粘在韩江氏脸上。

韩江氏察觉出不对来,忙侧过头去,避开来。

仕云的视线落到她的脖颈间,嘴角已经是添了笑意,从韩江氏手中抽下匕首,道:“不劳烦赵同那小子了,这个爷替你保管着,你先进去吧!”

韩江氏心里只觉得诡异,后边还有人催促,她也顾不得探究,低着头进了场子。

仕云手里握着那匕首,看着韩江氏的背影,却是神情变幻,时而欢喜,时而凝重,纠结得很……

*

到午初二刻(中午十一点半),拍卖场这边已经是预备完毕,开始有王公百官陆续到了。

先到的,自然是主管内务府的十六阿哥与协理内务府地十七阿哥。他们两个形色匆匆,身上难掩风尘。

昨儿他们是中午就从这边走的,今天不晓得是何缘故,姗姗来迟。

看着满满当当的会场,他们两个颇为意外,望向曹颙时,却是只有高兴的份。

趁着十六阿哥与别人寒暄,十七阿哥低声对曹颙道:“孚若,你当好生谢谢十六哥。他见昨儿的情形不好,怕你担干系,专程拉着爷(跑到皇阿玛跟前,为你诉了苦处,好防着今儿失利你挨收拾。这一路快马,爷的大腿根都磨破了皮儿。”

曹颙听了,一边谢过了十七阿哥,一边看向十六阿哥的身影,甚是感动……

接着,就是礼部的诸位。除了满汉尚书,还有曹寅与主管礼部的七阿哥。

曹颙等人出来相迎,商贾们也都起身恭迎。

随后,兵部众人,户部众人。

再接下来,才是宗亲与皇子阿哥。

“和硕诚亲王驾到……”

“和硕雍亲王驾到……”

“和硕简亲王驾到……”

“和硕康亲王驾到……”

招投标场内,已经没有几个站着的了,除了几位皇子阿哥不须跪拜外,其他人都跪倒在地,恭迎各位王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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