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东校场。

弘昼扒拉一下弘历。道:“四哥,你瞧,曹霖这小子有点反常?”

弘历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就见曹霖拿着弓箭,神情怅怅,似懊恼,又似无奈。

弘历收了弓,随手将弓箭递给旁边侍候的一个哈哈珠子,走过去道:“你不是平素最爱弓箭课么,怎么今儿没精神?休了一个月的假,心玩野了不成?”

弘昼也随着走过去,听曹霖作答。

曹霖道:“没什么,只是家父昨儿远行,小的有些惦记。”

弘历点头,道:“晓得你们父子感情好,可是曹大人是出公差,你也渐大了,岂好再做小儿女态?”

说起身份,两人一个是主子,是舅舅;一个是伴读,是外甥。所以听弘历教导。曹霖就垂手听了。

弘昼眼睛眨了眨,却不相信,道:“四哥待你向来好,你却不说实话。要是单单曹大人出差,能让你难受成这样?定是还有其他缘故,还不说说看?”

因是自家事,曹霖不愿在宫里说嘴,“嘿嘿”两声道:“哪有什么其他事,不过是日头足,有些睁不开眼。”

弘昼“哼哼”两声,却没有放过他的意思,转身对弘历道:“我看八成是这小子想要跟曹大人出门,曹大人不许,他才在这里心痒痒。”

弘历见曹霖不愿说,不愿强他,岔开话道:“弘普请了长假,不知是什么缘故?当使人打听打听,若是病了的话,我们当去瞧瞧。”

曹霖在旁边,听提及“弘普”,耷拉下脑袋,左手握拳,使劲敲了下右手。

就这不争气的手,昨晚与哥哥抽签时,抽了空签,随父亲远行的机会让哥哥得去。

不过想到哥哥因落第之事,前些日子不开心。他又自我开解着,觉得应当是哥哥去,自己连抽签也不该……

*

日暮降临,京西,涿州,驿站前。

天佑勒着缰绳,喘着粗气,只觉得浑身僵硬,已经无力自己个儿下马。

魏黑见状,很是心疼,上前扶了天佑的胳膊,搀他下马。

天佑只觉得双腿间火烧火燎,神情讪讪地看了看前面的弘普。

弘普比天佑强些,自己跳下马,可是走路的时候,姿势态势有些古怪。

曹颙在旁边,看着这两个半大孩子,翻了个白眼。京城到甘肃三千里路,今儿才是第一天。他回头,看到马队后缀的两辆马车。前面的马车小些,后面的稍大。除了车夫,车沿上还坐着两个小厮。

孩子们还小,还是做马车稳。弘普却是闹腾,偏要骑马。就连平素懂事的天佑,也带了恳切求他。

他就让安排两个孩子骑行,辰初从京城出发,中午在房山打了站儿,下午又行了几十里到涿州。

按照官员出行的速度,这一日百二十里算是驰驿。

曹颙一行一人双骑,预备得好马,并没有从驿站换马。实在是甘肃距离京城太远,他不愿在路上耽搁太久。

曹颙与十六阿哥交好,天佑与弘普也是相熟的。两小对视一眼,都带了苦意。别说是一路骑马到甘肃,明儿能不能爬上马还是两说。

“二……二舅,明儿咱们还是坐车吧!”天佑小声道。

他原要叫“二阿哥”,想起早上出京前十六阿哥的吩咐,又改了口。

弘普想着早上才说了大话,直觉得脸上发烧,闷声道:“明儿再说。”

早有驿丞迎上来,随即张义拿着曹颙的名帖办理了相关手续。

四间上房,最好是独院。

二品大员,多要几间上房不算什么。只是这里离京城近,往来的官员多,没有独院。

既是公干,还带着小舅子与儿子,就令人奇怪。

驿丞虽觉得怪异,该有的恭敬却半点不减,杀鸡宰鸭。叫人预备晚饭。

弘普梳洗完毕,就往炕上一趟,动也不想动。

这次出行,他只带了一个小厮,就是坐在马车上的两个小厮之一,名叫青蛤;另外一个小厮叫锄禾,是天佑的小厮。

往常在王府中,他身边丫鬟婆子有十几个侍候,这次出门却是一个都没让带。就是身边的两个小太监、四个小厮,也只让带了一个。

这是曹颙的意思,他不知曹颙怎么同自己的阿玛说的,反正阿玛就是同意了。

青蛤虽没有近身侍候过,却也伶俐,抱着弘普换下的衣服,道:“爷,您先歇着,奴才去找人洗衣服。”

弘普无力地摆摆手,打发他出去。

青蛤走到门口,正好与天佑碰个正着,道:“曹大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