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长生没回来,吴茂与宋厚都变了脸色。

吴茂片刻不敢耽搁,留了两个人在门房候着,自己带了几个人前往书院。

宋厚也坐不住,曹颙只有这一个兄弟,是太夫人的心尖子,要是有个闪失,可不是玩的。

他想要去知府衙门寻曹颙,又怕与长生走岔道,虚惊一场,便带了几个人尾随吴茂而去。

等他耽搁这一会儿,吴茂已经从书院宿舍出来。

“都熄了灯……七爷不像是在这边……”看见宋厚,吴茂苍白着脸,说道。

两人的脸上,都多了凝重,不敢再耽搁,骑马快行,前往知府衙门。

待看到长生站在曹颙对面时,吴茂与宋厚都松了口气。

曹颙的脸色很难看,隐隐地带了怒意。

长生额头乌青一片,左腮一道寸长的口子。他衣服已经脏得不成样子,前襟上也洒了血渍。不知是不是吓到,眼神有些涣飘,面容呆滞,眼角泪痕犹在。

见吴茂与宋厚联袂而来,曹颙长吁了口气,道:“莫非是惊动了老太太?”

吴茂道:“是太太身边的乐兰姑娘到前院寻下的,只说太太吩咐去书院接七爷,没有提老太太。”

曹颙闻言,面色稍缓,对吴茂道:“带这混账回去!”

“是。”吴茂躬身应了。

长生却是一把拉了曹颙的袖子,带着哭腔道:“大哥,我不走,我想去瞧瞧张澳同郑仲平……”

曹颙瞪了他一眼,道:“你非要将老太太也惊动起来才心安,是不是?快跟吴管家回去,明儿在老太太跟前,将口风瞒紧些,想个法子将脸上的伤圆过去,她老人家受不得这个惊吓。”

长生被他瞪得一哆嗦,放下曹颙的袖子,脚下却仍不肯动地方,只可怜巴巴地看向曹颙身边的蒋坚。

蒋坚心里叹了口气,面色平和道:“七爷先回去安置吧,张澳与郑仲平两个,并无性命之忧。”

长生“嗯”了一声,抹了一把眼泪,才低着头随吴茂离开。

见曹颙面露疲惫,宋厚劝道:“都快要到四更天了,大人也回去安置啊,明日还有得忙。”

曹颙伸出手来,摩擦一把脸,道:“先生同非磷先回去,我再去看看那两个小子。”

宋厚一晚上连惊带吓,确实有些熬不住,可不放心曹颙一个人,就自己回了总督府,请蒋坚陪着曹颙。

曹颙口中所说的两个小子,是指长生的小厮张澳同郑仲平。

前者是张义的长子,后者是郑虎家的老2。

张澳比长生小,郑仲平比长生年长。

当宝善桥塌时,他们三个并不在桥上,过后发生了恐慌拥挤,才将三小簇拥到桥边。

郑仲平稳重,瞧着势头不好,护住长生与张澳两个,往桥下挤,这才避开最多的人流,逃过死劫。

不过为了护住长生,郑仲平与张澳的境况都不太好,现下被送到城里最大的医馆庆余堂。那里的当家人,就是常到总督府问诊的宋老大夫。

宋厚走后,曹颙与蒋坚便离开知府衙门,去了庆余堂。

宋老大夫正带着宋氏子侄,照看这次踩踏事故中的伤患。

见曹颙来了,宋大夫将手中的酒精棉,递给子侄。

这些酒精,还是早些时候从总督府流出来的,没想到这回正好用上。

“曹大人……”宋大夫迎上来,面露不忍,道:“有一个老者伤了肺腑,已经无力回天……”

曹颙听了,只觉得胸口堵得不行。

受伤的四百多百姓,分别安置在城里的十来家大小医馆,像这样的事例,不会只有这边一起。

六十七人的死亡数字,还会有所上升。

曹颙点点头,先看了几个伤重的百姓,而后去看了张澳与郑仲平。

张澳伤了头,已经包了纱布,吃了药昏昏沉沉睡去。据宋大夫说,他的伤并严重,只是年岁小,受了惊吓,有些发烧。

郑仲平的伤则重得多,两条腿都断了,胳膊也脱臼,最少要养个一年半载,才能下地……

总督府,内宅。

长生耷拉着脑袋,先到上房见过嫂子初瑜报平安,才由绣鹦、小楼陪着,回了东跨院。

进了屋子,长生也不梳洗,直接进了里屋,嗡声道:“我乏了,你们先下去……”

这一身的土,绣鹦与小楼两个怎容他立时就睡?少不得跟进来,服侍他更衣。

他抱着枕头,不肯起身,绣鹦叫小楼去投毛巾,自己走到炕边,俯身扶他起来。

一看之下,却是使绣鹦唬了一跳。

长生额头,不知何时,已经布满黄豆大的汗,脸色白得怕人。

“七爷……”绣鹦颤声问道。

长生目光迷离,一张嘴,喷出一口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