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他半生坎坷,终于能顺心如意地过日子,曹颙亦替他快活。

曹颙抬头,望着不远处踌躇不前的少年,对顾纳道:“这是带妻儿回来了?”

早年在京城,顾纳虽与曹颙私交,偶有造访,可是在世人面前显露的,是顾纳想要攀附曹家不得的情形。

毕竟两人一个党附阿哥,一个立志做纯臣,道不同不相为谋。

因此,顾纳之妻蔡氏与两人的儿女也从没有到曹家请过安。

曹颙之所以认定那少年是顾纳之子,是因为那少年的长相与少年时顾纳有几分相似。

听曹颙问话,顾纳才晓得自己激动之下,忘了给曹颙引见自己的儿子,忙道:“是侄儿长子伯平。岳母年迈,思念女儿与外孙外孙女,侄儿便带他们母子几个进京,骨肉天伦也好聚一聚。”说罢,转过头去,招呼那少年上前。

“平哥儿,是为父的表叔,你的表叔公,还不快上前请安!”顾纳扬声道。

顾伯平依言上前,毫不犹豫撩起衣襟,跪倒在地,对这位初次相见的“表叔公”大礼参见:“孙儿见过表叔公,孙儿请表叔。”

这虽说他初次见曹颙,可听到“表叔公”三字,已经晓得这人是谁。

是顾家太姑祖的孙儿,户部尚书、二等伯曹颙。

顾纳从不在家人面前掩饰自己的出身,顾家身为士林魁首在江南的辉煌,顾家的败落,失父嫁母得曹家照拂的少年时代。

顾伯平都听到耳中,记在心里。

至于为何早年两家往来疏远,内情好几重,顾纳不好对一个孩子细说,只说是政见不同。

顾伯平似懂非懂,只觉得隐约或是这么一回事。

当年顾纳被贬离京城时,顾伯平已经十来岁,早已是半大孩子,不仅记事,还有自己的判断。

他晓得父亲的过错是“党附阿哥”,而外公生前污了名声的缘由是“献媚权贵”、“轻浮无实”,只因外公挨不过九阿哥说情,将一个庶女嫁给九阿哥的一个门人为妻。

现下,那门人早被罢官夺爵,蔡氏的庶姐也已经病故

这些都是他影影绰绰听来的,他不敢细问缘故,直接这两年见大了,才晓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管父亲与外祖父到底有什么苦衷,可站队就是站队。

因九龙夺嫡,牵扯进去多少官员。

曹家这位表叔祖疏远他们,倒也说得过去。

然而,即便是在两家关系疏离的情况下,曹家表叔祖还能不计前嫌地指点照拂他父亲,如此不让顾伯平真心感激?

他到底年少,即便极力克制,可眉眼之间的感激之色却掩也掩不住。

曹颙伸手将顾伯平扶起,少不得问两句多大,读什么书云云。

这边叔侄相见,初瑜在马车里得了消息。

就在顾纳提出,先带儿子给初瑜请安,初瑜已经打发婆子过来,禀道:“老爷,太太说了,外头见礼不便,到底不便宜,既是表少爷带了女眷,便请女眷过来同车返京,路上也好说话。”

话虽说的婉转,可顾纳哪里不明白?如此安排,不过是是因他们马车坏了,想要捎带带他们回京,又顾忌他们夫妻的颜面。

如此好意,顾纳只有感激的,哪里会不领情?

他打发儿子过去传话,少一时马车上下来两个人,一个妇人牵着一个小女孩、一个小男孩下了马车。

那妇人三十出头的模样,穿着半新不旧的衣裳,神态优雅从容。

小女孩只有六、七岁模样,长得冰雪可爱,惹人堪怜;男孩年纪更幼些,也就三、四岁年纪。

曹颙视线从那妇人身上略过,看到小女孩时却有些意外。

据他所知,顾纳只有两子一女,儿子居长居末,女儿居中。女儿出生不满周岁就炀了,两个儿子一个出生在京城,一个出生在顾纳任,曹颙都叫人预备过“百岁”与“周年”,所以多少记得这些。

现下,怎么多出个小姑娘?

这会儿功夫,蔡氏已经带着两个孩子上前,顺从丈夫吩咐,毕恭毕敬地带着两个孩子给曹颙请安见礼。

曹颙能受顾纳父子的礼,却不愿意妇孺跪在自己眼前,便吩咐旁边的婆子扶住蔡氏,带蔡氏与两个孩子上了初瑜的马车。

叔侄有叔侄的寒暄方式,女子与女子之间也是同样是。

不过初瑜待人温和,蔡氏又是书香门第出来的,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倒是也算投机。

曹颙与顾纳都已经上马,没等曹颙发问,顾纳就老实交代了那小姑娘的出身来历。

这小姑娘虽不是顾纳夫妻亲生,可是却等亲生女儿一般养着。这女孩的父母,就是蔡氏的庶姐姐庶姐夫,当年嫁给九阿哥一个得力门人为填房……r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