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的慈安宫阮筠婷并非第一次前来,只不过之前的几次,是有仁贤皇贵妃或者婉贵嫔的陪同,如今却是孤身一人被叫进来。阮筠婷一面低着头走进正殿一面苦笑,好在她叫人回府去回了老太太,否则今儿个她一旦有个三长两短的,都没处说理去。

殿中光线昏暗,地当间的三足黄铜暖炉里烧着银炭,热气源源伴随着淡淡的梅huā香盈满了屋子。太后身上穿着沉香妆huā绣锦缎子翟衣,头上戴赤金九凤朝阳发冠,手拿碧绿的翡翠念珠,盘膝坐在暖炕上垂眸念经,她本该是年逾七旬的人,却是保养得益,瞧着只有四五十岁的模样,若不是鬓角有零星银丝掺杂在乌发之中,她装哦软泥怪精致的面庞翘起来还应当更加年轻。

双喜尖细的嗓音道了声:“太后,阮筠婷到了。”说罢退了下去。

阮筠婷便垂首站在暖炉跟前,静静等着太后的吩咐。

然而时间点滴流逝,太后宫里的一应宫人都安静的站着动都不动一下,仿佛是蜡人一般,太后也是垂着眼,仔细数着念珠念经。。

阮筠婷知道,太后这是罚她的站,既来了,这大约是最轻的惩罚。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阮筠婷站的腿酸时,太后才似睡醒了一般张开眼,一抬头,见阮筠婷站在当中,惊讶的道:“呦,阮丫头来了,双喜呢,怎么不知通传一声!”

双喜进了大殿,忙跪下行礼:“奴才知错。”

“下不为例,去吧。”太后摆摆手,站起身走向阮筠婷,行走间翡翠佛珠上黄色的流苏来回甩动,划出耀眼的弧线。

阮筠婷低着头,看到太后身上金色的华丽料子出现在眼前,她的目光若有实质的盯着她。阮筠婷收敛心神一动不动,也不惊慌闪躲,她爱瞧就由着她瞧去。

半晌,太后并不真诚的笑了:“不错,模样生的标致,也端庄稳重,不愧是奉贤书院调教出来的人,徐老夫人将你教导的很好。”

阮筠婷故意忽略她语气中的阴阳怪气,不卑不亢的行礼道:“多谢太后夸赞。”

太后涂了玫瑰红色胭脂的唇弯出一个富含深意的弧度,会身对后头一位嬷嬷挥挥手“缪冰,哀家的大氅。”

“遵旨。”

名为缪冰的嬷嬷双手捧着毛色光亮的黑色狐裘到了近前,为太后披在肩头。

此间,阮筠婷一直垂首站着,太后的锐利的目光也一直都盯着阮筠婷。

“哀家这儿后院的梅huā开的正好,走,你陪哀家去瞧瞧去。”

“遵旨。”

阮筠婷低垂着头行礼,方站直了身子,就见太后带了蓝宝石戒指涂了鲜红蔻丹的苍老的手伸了过来,一把抓住了她的腕子。

不知为何,阮筠婷此刻突然想起所有童话故事中的女巫……

太后并未带其余随行的人,只与阮筠婷一同走慈安宫的后门到了一个小院落,沿着整齐的青石砖路直走到尽头左转,便来到一闪紧闭的月亮门前。

此处早已有一名穿翠绿色袄子梳了双环髻的小宫女伺候着,见太后与阮筠婷到了,恭敬的行了大礼,随后为两人推开红漆木门。

院子占地面积甚广,青砖十字路将院子分为四块,分别种植了红梅和白梅,满园的寂静和梅树的芬芳,让人陶醉,只可惜此刻天色渐渐暗了,每隔几株梅树间便挂一盏红色的六角宫灯,烛火在夜风下摇曳,并不能带来多少光亮,反而显得梅林树影交错,有一些阴森。

“你瞧,这院子如何?”

“回太后,甚好。”

“是么,哀家也如此觉得。”太后缓步走进院子,目光渐渐变的深远“这院子里的梅树,还是初静在时亲自带着人移植过来的。”

初静?阮筠婷眨眨眼,这名字与初云的名字都论个“初”字,兴许是长公主的闺名。传言太后最疼爱的便是长公主了。

太后不再说话,只是缓步走在前头,像是沉浸在回忆之中。阮筠婷也不出言打扰,只是规矩的跟在后头。

也不知逛了多久,待到天色全暗,阮筠婷身上的大氅已经不足矣御寒之时,缪冰快步进了院子,在太后身后行礼:“回太后,您要预备的那东西得了,请您移步过去。”

“嗯。”太后转回身,对阮筠婷笑着说:“你且在这里等哀家片刻,哀家马上回来。”

“遵旨。”阮筠婷行礼应是,转回身,目送太后与缪冰二人离开梅林,才叹了口气。

夜幕降临之下的梅林,哪里还有什么美景可以赏?太后兴致未免太好了,这时候不是该守着暖炉吃茶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