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阑珊从卧室里面走出来,迎面碰上了陆寒庭,她索性停下了脚步,视线一直盯着对方那张殊无表情的脸。

陆寒庭在她面前站立,双手插着口袋,居高临下地看了她一眼。

“你弟弟后天开学?”在得到肯定答复后,他挑眉笑了一下,“记得把钥匙留在玄关,我就不送你了。”

他当真只是交代事情,一句废话都不跟她多言,语毕便直接越过她,目不斜视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杜阑珊回头望了一眼那紧闭的房门,咬了咬牙。

她硬气地从夏临琛家里搬出来,之后便无家可归,更要命的是解决不了文浩的事,她根本回不去小吃店。

五十万对她来说,是难于登天,但对于某些人来讲,确是轻而易举动动手指就能拿出来的。

陆寒庭就是某些人中的一个。

她认识的人里面,刘总不会付这么多,程蔻那里也行不通,到最后她竟然只能去求陆寒庭。

好在他也爽快,开条件时眉头都不皱一下。

陆家最近在谈一个项目,里面牵涉很多,与她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刘总便是其中的关键人物。

陆寒庭不是一定需要她,但她想如果有捷径的话,他未必不肯与她双赢。

事实果真如此。

她拨电话向陆寒庭借钱,他说不做没回报的投资,她用这个诱饵打动了他。

陆寒庭开车来跟她见面,她上了他的车后,任他把车子开到一个僻静的地方。

周围绿树成荫,陆寒庭拿出一张银行卡,在她面前晃了晃。

杜阑珊自然伸手去拿,原本淡定的脸上也露出了几分急切。

陆寒庭却按住了,不让她抽走。

男人的力气总是比女人要大,杜阑珊争不过他,忍不住冲他喊了一句:“你到底想怎样,这么羞辱我有意思吗!”

陆寒庭闻言一笑,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不过他也正是在等杜阑珊说这句话,于是慢条斯理地说出自己的第二个条件:“这五十万,你可以不用还给我,但我还有一件事需要你做到。”

杜阑珊静默一瞬,收回了手,看向他问道:“什么事?”

陆寒庭将那一张薄薄的银行卡放在杜阑珊的腿上,缓缓说道:“不要再出现在程蔻的眼前。”

杜阑珊嘲讽地笑出声,她早该猜到他肯帮她根本是为了程蔻。

既然这样,她也就放开了谈条件:“我没有地方住。”

“你可以住在我家。”陆寒庭完全是一副商人的模样,“到你弟弟回学校的那天。”

“你知道得还真多。”杜阑珊丝毫不掩饰自己言语间的讽刺之意,“你为了程蔻做这些事,她知道么?”

她把银行卡收到皮包里,在他面前,她不用装成别人的想看的模样,可以完全将真我释放出来。

反正,他们早就撕破了脸皮,不是吗?

“你只要做好你分内的事就可以了,至于其他的,随便你怎么说。”陆寒庭发动车子,驶向来时的方向,“现在,我们可以去取你的行李了。”

思及那一次和陆寒庭的交锋,杜阑珊深感疲累,她其实没付出什么,就解决了所有的麻烦事。

多么划算。

她在这间公寓了住了大半个月,见到陆寒庭的次数屈指可数。听说陆家老爷子最近身体抱恙,他每天下班都回到陆家去装他的“床前孝子”,博取好感度的同时,也不用看见她这个碍眼的人。

真是一石二鸟。

不过见不到也好,她也不想每次在他那能冷死人的视线下冻得发颤。

陆寒庭人前与人和善,一派温和,人后心机深沉,杀伐决断。前者他总是在笑,后者他面无表情。唯独对着自己,会流露出明显的厌恶情绪。

杜阑珊自嘲地想,她是不是该欣慰自己在他心中还能占有一席之地,虽然是负面的一方,也足以聊慰她在豆蔻年华少不经事地傻傻喜欢上他。

陆寒庭的房门突然打开,见到她也是一怔,随即皱了下眉,问道:“你怎么还站在这里?”

杜阑珊撇撇嘴,不在他这自讨没趣,转身走了。

陆寒庭扯起嘴角,走到冰箱前,倒了杯水给自己喝。

记忆太过久远,已经过了十二年,他已经忘记了最初那个谨小慎微的杜阑珊是什么样子了。

一个人从懦弱善良到不择手段大约只需要一瞬间,她堕落的本源是那个畸形的家庭,而自己,大抵就是那个诱因。

这么说来,陆寒庭觉得自己应该有点内疚,不过也仅仅是觉得而已。

他的那个家,并不比她的轻松多少,手足相争,往往最是残酷,他的那份善良,早就在日复一日地小心提防中被埋藏到了心底,再也不肯轻易示人。

杜阑珊会执着于苏衍,他并不奇怪,在他身上跌过一次跤后,以她的性格必然会选择一个完全相反的对象。

然而她所想的,总是事与愿违。

所以他多多少少有些理解杜阑珊,如果她伤害的是别人,他可能会冷眼旁观,但是那个人是程蔻,那么算她倒霉,他不可能不插手。

陆寒庭清空思绪,喝光了手中的水,收起了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