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凉寺藏经阁总共有三层,是一座红墙、单檐翘角、琉璃瓦的古建筑,单从外部来看,散发着佛家独有的严谨和朴素,但真正走进阁内,会给人一种十分压抑幽深的感觉。

顾潇雅由允许她进阁内的大和尚带领顺着木质楼梯往二层走去,大和尚说,二层是专门用来摆放收藏寺内的各种经书的。

每一层都至少有四名武僧看守,而且越往上走,武僧看守的人数就越多,就连房梁上也是藏着人的。

顾潇雅不动声色地走到二楼,开始慢悠悠地翻找经书,而大和尚就站在二层楼梯口站着等她。

一阵风从窗棂吹过,有些阴森的凉意,顾潇雅眼睛放在挑选经书上,但是耳朵凝神细听周边的动静。

楼上,静悄悄的。她此时很想要去楼上看一看,或许那幅藏宝图就在楼上也不一定,但大和尚一双眼睛死盯着她,身体更是动也不动。

“瑶瑶仙居处,君悦吾心知;莫问故人道,只追彩云时。”顾潇雅故意声音很低地吟诵着这首诗,她发现大和尚看她的目光已经发生了变化,似乎下一秒他就会变身一头发狠的豹子,然后死死地咬向她的脖颈。

“不知女施主这首诗是从何处听来的?”大和尚主动和顾潇雅搭起了话。

顾潇雅转脸一笑,一双手放在一本泛黄的经书上,一双眼睛看着大和尚说道:“师父怎么知道这首诗是我听来的,而不是我自己想出来的呢?”

大和尚面无表情地回说道:“这首诗很多年前就听过,想来那时候女施主还没有出生。”

“呵呵呵,师父真是好记性,看来知道这首诗的人还挺多的,我也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不甚了解其意,师父知道这首诗的意思吗?”

“贫僧不知!”大和尚瞪了一眼顾潇雅不再说话。

顾潇雅翻翻找找拿了一本经书,然后走到楼梯口的时候,没往下走,反而急速转弯往上快走去,几乎在她方向改变的那一刻,就有一个神出鬼没的武僧拦住了她的去路。

“女施主,你走错地方了,出门的方向在下面!”大和尚在顾潇雅身后冷冷地说道。

顾潇雅可惜地一叹,说道:“师父,世人都喜欢登高望远,一直听说这清凉寺藏经阁的顶层是欣赏清凉山风景的最佳去处,难得来一次,师父就通融一下吧!”

“女施主,对不起,这顶层本寺一直不对外开放,还请女施主见谅,选好经书就走吧!”大和尚语气越来越不好起来。

“如果我非上去不可呢?”顾潇雅也做出不退让的姿势来。

“女施主,不要咄咄逼人,否则就别怪贫僧不客气了!”大和尚已是露出了杀意。

就在这时,藏经阁外又听到了吵闹声,是刘婧兰身边的侍女在和藏经阁刚才守门的那个小和尚争执。

“你这和尚太不知趣,凭什么不让我家王妃进去看经书,这藏经阁别人去得我家王妃为什么去不得?你不要欺人太甚!”侍女的声音很大,在二楼的大和尚和顾潇雅都能听得很清楚。

“女施主,小僧只负责守门,其他事情做不了主,您就别为难小僧了!”惠王府的惠王妃住在清凉寺的事情,整个清凉寺的和尚都知道,守门的和尚也是为难。

“这两位应该是容家少夫人身边的丫鬟吧,既然容家少夫人能进去,本宫自然也能进去,你要是再阻拦,可就别怪本宫到王爷那里告你们一状,到时候就是清凉寺的主持也是吃不消的。”刘婧兰这番话是故意仰着头说的,她也是希望阁内之人能听到。

顾潇雅与大和尚之间有些紧张的氛围因为刘婧兰这一搅合变得奇怪起来,于是顾潇雅想了想,拿着经书转身下了楼,然后走出了藏经阁。

刘婧兰一见顾潇雅出来了,脸上的神色也有些怪怪的,好在很快就恢复了正常,笑着对她说道:“容少夫人真是巧,这藏经阁里的经书好看吗?”

顾潇雅微微一笑,说道:“好不好看王妃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容少夫人,你知不知道你对本宫一向很无礼,见到本宫不但不行礼,言行举止也太不把本宫放在眼里了!”刘婧兰对于顾潇雅的没规矩实在难以忍受,以前是为了让她给自己看病,所以就算心里如何恼恨,也没有表现太过。

可是,现在顾潇雅反常的在清凉寺一呆就是好几天,现在还盯上了藏经阁,真是让她有一种很深的危机感,而且她也感觉出近段时间自家王爷对于这位容家少夫人有些上心,似乎暗地里正在调查她。

“我还真不知道自己如何对王妃无礼了,我只知道王妃的病是我治好的,这病一好就对自己的恩人颐指气使起来,像这样忘恩负义的人还真是少见。王妃,这可是人来人往的清凉寺,注意你王妃的修养。”有时候顾潇雅觉得刘婧兰这个女人还是挺聪明的,在后宅斗斗那些小妾侧室的,总能占个上风,可有时又觉得她很蠢,不明白对手级别不一样,采取的方向也是不一样的。

她可不是刘婧菊那些没有脑子的后宅女人,更不是这个时代三从四德、畏惧权势的普通女子,在她的认知里,从来没有“委屈”这两个字。

就像刘婧兰不喜欢她一样,她也不喜欢刘婧兰,除了见到长辈施礼问安,其他人可不在她的考虑之列。

“顾潇雅,你不要得寸进尺!”敢说她“忘恩负义”,这顾潇雅是真不要命了,她有几个脑袋敢这样说她!

哼,容家不过和左家一样,也是皇帝的眼中钉、肉中刺,而且天下人都知道容家的人都是一帮穷鬼,顾潇雅不过是死了爹娘没人要的侯府弃子,她恐怕还不知道皇帝赐婚是为了羞辱容家吧,还在那里自鸣得意,真是要笑掉人的大牙了。

惠王府可是有太后和皇贵妃撑腰的,更有蒋家和刘家两个世家做后盾,这争储夺嫡还不知道最后的赢家是谁,她的夫君惠王在百姓和百官眼中可都是最合适的皇帝人选,那她就会是未来的皇后。

顾潇雅竟愚蠢的和她对着干,真不知道她是没规矩到了傻瓜的地步,还是胆子真的大过天,她就不怕会给容家带来灾祸,给她自己带来杀身之祸吗?

不用钻到刘婧兰的脑子里就能知道此刻怒气冲冲的她心里在想什么,顾潇雅只是很无良的一笑,略带嘲讽,她想当皇后,可没那么容易。

“你笑什么!顾潇雅,你别忘了,你夫君现在不过是个正二品的护城将军,难道你想看他成为守门的小兵吗?”刘婧兰威胁地看向顾潇雅。

“如果王妃有这个本事,我很乐意看到这个结果,只是王妃你也别忘了,我有本事治好你,也有本事让你一辈子都好不了,人这一辈子谁会不生病呢,不是说,得罪谁也别得罪大夫,有时候,行医救人的大夫可比阎王爷还可怕。”威胁谁不会,她连死都不怕还会怕什么,顾潇雅不屑地看向刘婧兰。

“你……你敢……”自己没吓到顾潇雅,反而被顾潇雅吓到了,至少目前来说皇都医术比顾潇雅高的还没几人,再想想自己还没怀孕,刘婧兰已是急了,甚至怀疑顾潇雅根本就没给她治好,是故意不让她有孩子的。

“我可是最没规矩的,又有什么不敢的呢。所以,我劝王妃不要和我计较什么规不规矩的,好好做你的惠王妃,别把心思放在我的身上,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各走各的道儿,谁也别碍着谁。”说完,顾潇雅从刘婧兰身边气定神闲地走过,脸上露出笑容来。

看着顾潇雅带人离去的背影,刘婧兰恨得牙痒痒,手握成拳,指甲都已经插进了掌心,松开时已是红痕一片。

“王妃,这藏经阁您还进去吗?”身旁的侍女问道。

“不进了,咱们走!”刘婧兰带人气哼哼地走了。

顾潇雅刚离开藏经阁和刘婧兰没多久,就遇上了迎面而来的宴墨天,他一脸看好戏地笑道:“没想到容少夫人连惠王妃都不放心眼里,真是让我见识到你的胆量。”

“我也没想到宴公子还有偷窥的癖好,刚才那场戏好看吗?”早就觉察出藏经阁外还隐藏着别的人,只是没想到会是宴墨天这个男人。

“好看,很好看!你就真的不怕惠王会找容家的麻烦,不怕你丈夫被派去当城门守卫?”这个女人胆子还真是大,而且和调查到的信息一样,真是个没有一点儿规矩不像侯府出身的女子,似乎没她不敢做的事情,也没她不敢得罪的人。

如此性情中人,让宴墨天只觉得她比那些循规蹈矩的大家闺秀更显得可爱,而这样的顾潇雅恰恰就对了他的胃口。

他查得很清楚,当日成婚之时,容家是给了顾潇雅这个新嫁娘一个狠狠的难堪的,就是容家的大少爷容曜也是不喜这个妻子,成婚当天都没有回来拜堂洞房,也就是说她现在还是个守身如玉的大姑娘。

只要想到这一点,宴墨天就觉得庆幸极了,正好现在万冰谷还缺一个谷主夫人,没有比眼前女人更合适的人选了。

“我有什么好怕的,当城门守卫说不定比当将军还要好!宴公子,没什么事情,就请让个道儿吧!”宴墨天正好把顾潇雅前行的路给挡住了,她对眼前的男人说不上讨厌或喜欢,总之无感而危险,是她最真实的感受。

“请吧!”宴墨天侧身让开了,追女人就像钓鱼一样,不能急,要撒下足够好的鱼饵,然后静等着鱼儿上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