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静悄悄,听不到任何鸟虫鸣叫,屋内,红烛滴泪,纱帐层层垂落,满目晕红。

他盘腿坐地上,仰头看她,她坐绣墩上,双脚被他握着放他大腿上,她看见他喉结紧张滚动,凤眸直直看着她,口未语,那眼睛先说出了话,有不堪,有躲闪,有喜悦和凄惶,他,像是做一个艰巨决定,正做着思想斗争。

“我是庶出。”彷如过了一夜那么久,他终于缓缓开口。

娇娘点点头,这个她早就知道。

“嫡庶咱们大齐朝有天壤之别。”既然开口了,后面话便好说了。“故,别看我你面前风光无限,似乎很有本事样子,可是我那些嫡出世子们面前,还不如他们喂养一条犬儿。”

他话很轻,可是砸娇娘心里却很重。

“爷,你做什么?”为何要把自己说那样不堪,为何要扒开自己不堪展现我面前?

“嘘,听我说完。威国公府世子夫人宴席,我每年都会受到邀请,每年都会去,每次都会受到各种各样刁难,他们聚一起谈论朝堂、女人、玩乐,都会找一个身份低微人取笑,耍乐,而我就是那个人。”

“别说了。”娇娘轻轻捂住他嘴,只觉心里难受厉害。

“心疼我?我很高兴。”他轻扬唇角,娇娘面前越发放松,“管如此,我还是每年都会去。”

“为何?咱们不去不行吗?”娇娘都气哭了,你是去找虐吗?

“那是必须要去,那些世子那里有我要东西,他们知道东西远远不是我们这些庶子能知道,所以,管每次都会受到排挤,我还是会去。”

“知道他们背地里都怎么说我吗?”

娇娘使劲摇头,“我不想知道,爷,咱们别说了行吗?”

为何要把自己不堪摊开我面前呢?

你是知道我心软是吗,是要以此博取我多喜欢是吗?

“要说,因为,我想要你明日和我一起去,愿意吗?”他含笑看着她眼睛,“亲眼看看你心里爷究竟是个什么狗模样不好吗?扒开你面前这个人皮,看看他骨子里究竟有多贱,你会发现,啊,原来这个混账男人和我没什么区别啊。”

泪,蓦地倾泻而下,怎么止也止不住。

“你别笑了,你知不知道,你笑比哭还难看。”娇娘压抑着自己即将崩殂情感,低着声音吼他。

“是吗?”他拍拍自己脸,龇牙咧嘴做出一个鬼样儿逗她,“这样好看吗?”

“不好!”她噗嗤一声笑起来,转瞬,泪落凶。

“瞧你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像个孩子。但是,我很高兴,这里。”他拉着她手放自己心口,“这里跳动很。”

“那么,明天你愿意跟我去吗?去看看我黑暗那一面。”还是只想看我风光一面。

她眼睛里映出他满目期待,她心也跳动飞,有一种感觉,他彷佛做了一个艰难决定,他要把什么很珍贵东西送给她,这一刻,她看着他,心里慌乱极了,她若不接,将会后悔一辈子。

那灯光下如斯晶亮期待眸子,如若她拒绝,她已然可以想象他失望离去萧索,这一次,好像他心就会随之冰冻起来,再也不会向任何人敞开。

她不想看见他成为那样人,只要一想,心就会疼。

她知道自己身份,若去参加那样宴会,自己必然会成为她们共同轻视对象,可是她要去,去看看他另一面,扒开他皮,看到他骨头里。

她哭着点头,轻轻说:“我愿意。”

轰然,他一把抱起她屋子里转圈圈,哈哈大笑,畅淋漓,又莫名其妙,可她也跟着高兴,傻乐,这一刻,她知道自己选择没有错,甘之如饴,哪怕未来是刀山火海。

外面姜妈妈一听见里面笑声,她也笑了,额头褶子都开了花似得,“我就说,不会有大事,你们都走吧,今夜我值宿。”

银宝看着窗上映出那一对人影儿也笑了,他听见大爷笑声,像是得了世间上好宝贝一般,他也感染着自家主子欢,步履轻便慢慢走黑夜里。

金宝乐直接,一拳头击打自己手掌上,兴奋道:“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儿呢,大爷好高兴。”

银宝无语看天上明月,祈祷道:各路神佛啊,原谅这个蠢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