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空无一人的屋子门口,杜元春忽然害怕起来,若是谁趁着刚才她们都跑去看夜枭的空当钻进了她的屋里对她行凶可怎么办。想到此,她蓦地抓紧兰翠的手背,将她推了进去道:“快,把屋里每个角落都照一遍。”

兰翠忍着疼看了一眼自己被抓破的手背,连忙点头,心里却禁不住乱想起来,莫不是大奶奶也如玉姨奶奶一般疯了?

草草转了一圈,兰翠忙回来复命,“大奶奶,屋里没旁人。”

杜元春这才迈脚进了屋,并道:“今夜多叫几个人来值宿,就睡在我的卧房里,大厅里。”

“奴婢这就去安排。”兰翠忙抬脚要走。

眼看屋里就只剩下她一人了,杜元春忙道:“兰翠你别走。算了,不用去叫他们了,就你吧,咱们主仆还睡一个床,你看行吗?”

兰翠还没见过自家主子如此憔悴客气的时候,简直受宠若惊,赶紧点头,搀扶着她往卧房里走,“大奶奶,夜深了,咱还是先睡吧,那夜枭,还是等明日让小厮来处置。”

“就该是这样。”杜元春使劲用帕子搓手,眼眶瞪的通红,“那夜枭是被人割掉了脖子,一定是的。”

兰翠也看到了那夜枭惨状,登时皱起脸道:“也不知谁那么损,竟把夜枭往咱们院子里扔,大奶奶,此事明日一早一定要禀明大太太,让大太太派人细查。”

“不用查、不用查,你别多事。”杜元春迅速爬上床,盖上被子,眼睛一闭道:“睡吧,明日一早再看看、再看看。”至于看什么,兰翠却是一无所知。

俯身刚要吹灯,杜元春便立即道:“亮着吧。”

“是。”

兰翠不再多话,脱了衣裳也躺了上去,这会儿屋里暖烘烘的,温度适宜正是睡觉的好时候,不过一会儿她便睡沉了,睡在里侧的杜元春却心中忐忑,她总觉得今晚上不太平,总要发生点什么,她使劲睁大眼不让自己困倦,耐心等待着,心里依旧j□j着,她一定要逮住那个装神弄鬼的人,一定……

可她越是让自己神经紧绷越是容易倦怠,意识犹存,心里始终想着不能睡、不能睡,却缓缓闭上了眼。

她睡的床是紫檀木雕麒麟卷叶纹的拔步顶大床,前面带有碧纱橱和踏步,脚踏板尾部还放置有一个雕花马桶,最前面又垂着厚厚的纱帐,地底还烧着地龙,冬日睡在这张床上便不觉得冷,有时还会出汗。

偌大的卧房,死一般的寂静,一睡过去不知又过了多久,床前的立地灯发出荜拨一声轻响,灯光渐渐暗淡了下去,杜元春只觉得自己的脸痒痒的,皱巴巴的,意识模糊中伸手抓了一下,手指微有粘稠的感觉,而后她便听到了轻微滴答声,在寂静的夜里听来殊为幽冷,脸上湿湿的,她缓缓睁开了眼,血腥味飘悠悠钻进了她的鼻子,她就看见她的乳白色宝账顶上湿了一片,沉重重的往下垂,蓦地,一滴什么东西就落了下来,滴在了她的脸上,杜元春的脸色倏忽惨白,她抹了一把脸,颤巍巍的放在眼前一看……“血……血——”

失声尖叫蓦地将睡在一旁的兰翠惊醒,她忙爬起来去看杜元春,杜元春转眼就看见了一张逼近的血脸,它正张着血盆大口,往下滴着血珠……杜元春的尖叫戛然而止,面部肌肉忽然不规则的抽搐,眼睛翻白,四肢僵硬,嘴角牵动忽有白沫往外抽搐着喷涌。

兰翠也吓坏了,她也看见了杜元春满脸是血,慌张大叫:“来人啊,来人啊——”

两道仿佛撕心裂肺一般的尖叫把整个院子里的人再次惊动了起来,紧接着,彤姨娘等人便看见了一个满脸是血的人从正房里跑了出来,那血手一扬就开始挨个拍打她们的门,“快去请大夫,大奶奶不行了,快去。”

“大奶奶不行了——”

“大奶奶不行了——”

这话突然像长了翅膀似得飞向了青阳侯府、勇毅侯府各房各院,所有人都被惊动了起来,不知是哪个鲁莽的竟然连丧钟都敲响了。

春晖堂老太太也被惊动的穿好衣裳坐了起来,连忙派人去询问究竟出了何事。

两府的专用大夫扁素被人连夜挖了起来,只穿了薄薄的长衫便抱起自己的医药箱火速赶往了迎春院。

此时,迎春院的众人都镇定了下来,兰翠不忙自己,先打了温水来,用帕子给杜元春草草擦了脸,一见扁素便犹如见了亲爹一般,哽咽着道:“扁先生您可算是来了,快给我们大奶奶看看吧。”

扁素被这满脸血的丫头吓了一条,“你这是伤了脸?”谁那么狠,竟然毁女子的容貌。

兰翠连忙摇头,“您先别管奴婢,还是先给我们大奶奶看看,我一张开眼就看见、就看见大奶奶满脸是血,口吐白沫。”

春晖堂,在这深夜里忽然灯光璀璨起来,后面,娇娘这里也亮起了灯,娇娘靠在软枕上静静的看着落霞把没用完的冰冻过的血珠泡进了热水里,琉璃珠子那么大的血珠,一入滚烫的热水便化开了,而后落霞又把冰珠全部倒入了热水里,热气迅速消散,热水变冷水,落霞看了娇娘一眼,连忙端起这一盆血水跑出了屋,迅速倒入了屋外那一片花树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