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牧的病情仍在持续的恶化着,一场突然的寒流侵袭了他的身体,让他强行支撑了这么多年的身体,终是再也支撑不住了。

这些年来,苏牧的身体一直都在恶化,只是依赖于各种上好的药疗以及他本人的意志,强行延缓了这个进程,

但是这一次,他一倒下,所有的恶果却在这一瞬间全部爆发了出来。

一直在房间内看护着的几位医师已是满眼血丝,已经很久没能从他们的脸上看到半分轻松之色了。无他,实在是躺在床上的那人,已经着实是病入膏肓了。

在这段时间里,这些医师用尽了所有的手段,但凡温和些的方子,各种刺激性不大的针灸疗法,他们皆试过了。

但是并没有什么用,苏牧的身体越来越虚弱,这才多少天,他的身体简直已经可以用骨瘦如柴来形容了。

平日里没什么人注意到,但是到了这种时候,苏楚才清楚的感受到了这位堂叔究竟承受着怎样的苦痛。

毕竟若只是单单昏迷几天,在这些时日喂下的那些流食,怎么会让苏牧变得消瘦至斯。只是,看堂叔的样子,他的消化能力,应该很早以前就出了问题了吧。

又想起了堂叔每次教育自己时,说一会儿话就要休息一会的样子,苏楚的鼻头又是一酸,没日没夜的陪护并没有什么效果,反而让他的身体也开始虚弱了起来。

“几位,今日还有别的方子要试么?”

一出声,苏楚这才惊觉自己的声音已经沙哑至斯,如果不是知道这是从自己的嘴里发出来的,他简直要以为这是某个已经油尽灯枯的老人的声音了。

几位医生摇了摇头,能用的方子已经用完了。剩下的可能会起效果的方子,都是一些性子比较烈的,若是贸然使用,苏牧的身体,可能会承受不住。

到时候,若是苏牧没有死于病痛,反而是被药性拖死了,那他们才是真正的万死不辞。

所以这段时日所用的那些方法,多是温和的,性子稍烈些的,都被排除在外了。可是,看着苏牧现在这个状态,似乎已经没有什么可以阻止他走上那条道路了。

苏楚倒是对这些不是很清楚,看着精神也不是很好的几位医师,他倒没有轻易迁怒于人,这段时光他与这些医生也算认识加深了些。

他也是亲眼看着这些医师轮番休息很短的时间,就是为了确保万一苏牧的病情有了变化,有人能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而为了这个,他们休息时间,跟自己相比也差不了多少了。而且自己虽然一直陪护着,这些医生可是也没有离开的。

除了偶尔去取一些药,或者某些药方不放心配比,他们会亲自去后厨自己熬药外,这几个医生简直吃住都全部都在这个地方解决了。

看着几位医师的样子,苏楚也不好让他们去休息,只能黯然的点了点头,没有其他的方子,也就意味着,要么堂叔自己扛,要么就要赌命了,赌堂叔的身体撑得住剧烈的药性……

只是,看着堂叔明显已经垮下来了的身体,苏楚的心中满是悲凉,他不明白,为什么堂叔会落至这种地步。

一直陪护着的他,并没有多少时间去关注外面的消息,他也不关心外面的消息,他只想知道苏牧究竟什么时候能恢复过来。

可是,现实似乎已经演变成了,堂叔昏迷不醒,且情况恶化的越来越严重,而他自己,这些日子不眠不休的混乱节奏也开始让他承受不住了……

与苏牧一样躺在床上的二小,静静的“看着”伸到了自己眼前的手掌,虽然没有像苏牧那般已经半只脚踏过了鬼门关,但是他的心,却已经慢慢向着那个方向靠拢了。

“我真的,看不见了吗……”

语气里并没有包含多少感情,这段时间的反复试探,已经让他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而在纱布全部岔开的刹那,当他在阴暗的室内缓缓睁开双眼,但他“看到”身边的那根长条,不停的散发着热量,他终于是被黑暗全部给吞了下去。

睁开,闭合,睁开,闭合……

重复了这个动作十数遍以后,二小看着眼前依然没有任何变化的黑暗,缓缓用手握住了旁边的蜡烛烛身,举到了眼前。

他“看”见了自己手上握着东西,却看不到任何光芒。仅仅只有手上感受到的温度,让他明白自己究竟抓的是什么,而他,又失去了什么。

站在一旁的黄丽,医师让她告知的话,她最终没有说出口,只是在这一刻,当她看到二小无数次重复着睁眼闭眼的动作,以及那双无神的眸子以后,她突然有些后悔了。

也许,早些告诉他,会不会好一些……心里想着这些,黄丽的嘴上却开合了半晌,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

无论怎样,失去了视力,那也就基本上与废人无异了。而对于一个江湖人来说,更是如此。况且,这么多年都好好的,陡然一下与这个五彩的世界失去了最直接的反馈交流工具。

二小的内心,究竟会多么的难以承受。她不知道他现在究竟有多痛苦,而且她也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安慰他好。

原本已经准备好的安慰的话语全部堵在了喉咙里,她亲眼见到这一幕发生时,才发现自己原来准备的那些安慰的话,究竟是何等的苍白,与无力。

二小没有理会旁边黄丽纠结的样子,他在感受着这无边的黑暗。因为他已然明白,这一辈子,他都将与这份黑暗相随了。

心剑的感知终归是心剑的感知,这些时日虽然有勤加练习,但是这种新的方式,终究没有那么好适应的。

特别是真的确认了自己失明的那一刹那,二小的语气没有什么波动,可是他的心里,却像被一块巨石堵住了一般。

虽然已经有人打开了窗户,拉开了窗帘,但是二小仍是觉得胸闷,“别担心,我没事,能陪我出去看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