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死人了。

顿脚,再顿脚,拨开卷帘,怒气冲冲的脚步一出门槛就放轻了,一小步一小步往着淋浴间,想了想梁鳕拉开淋浴室的门。

温礼安还穿着那声车间服,背对门双手往上举,手掌贴在墙上,从莲蓬处洒落的水把他的头发背部都打湿了。

走了过去脸贴在他背上,手从背后环住他,低语:“以后有一些话我不会那么轻易说出来。”

顿了顿:“类似于‘我们还没有到那个阶段’这样的话。”

环在他腰间的手被拿开。

拿开,再去环住,顿脚:“温礼安,你……”那“你不要不识好歹,君浣可从来就没给我脸色看”这样的话硬生生咽住。

其实,君浣也给过她脸色看,只是,弟弟脾气比哥哥大多了。

那只手还企图想扯开她的手。

“你那身臭汗味沾到我衣服了,我也想洗澡。”更紧地环住他的腰,从莲蓬处洒落的水也打湿了她的头发,她的声音从他背部渗透出来“一起洗,嗯?”毫无动静,于是语气里头带着小小的恼怒委屈,“温礼安,我都这样了,你还想怎么样?”

企图想拿开她手的人没再动,水哗啦啦的往下,湿漉漉的衣服被踩在脚底下,他的车间服叠在她的睡衣上,睡衣一角露出粉紫色的蕾丝边角,那莲蓬下两具躯体紧紧纠缠着,秋后算账是她最在行的,语气带着控诉“你凶我了?”“我什么时候凶你了?”“在俱乐部,你没有理会我就走了。”“所以我才一身臭汗的出现在你面前。”“为什么?”语气无辜,“为了急着来见你,家里那条噘嘴鱼肯定又把嘴噘得老高了。”“才没有,我可不是那么小气的人。”他步步紧逼“还说不小气,那……现在把手拿开?嗯?”“不要,”

她一点点退缩,都退缩到墙上“还有,温礼安,你刚刚在房间里推我了。”闷闷的咒骂声来自于头顶“是我不好。”“下次不许推我?知道吗?”“把手拿开,让我……嗯?”“温礼安……”“梁鳕,我难受。”渐渐地,周遭就是剩下了哗啦啦的水声。

又忘拉窗帘了,此刻的她累及,住在哈德良区的小子这个晚上比起任何时间都来得粗鲁,粗鲁且蛮横,都把她累得连离开淋浴室的力气都没有,由着他把她抱到了床上,现在她和他身上都有薄荷香皂味,心里叹着气,明天在课堂上想必又要犯困了吧?

她近半个月来已经两次上课打瞌睡时被抓包了。

脸枕在他臂膀上,透过窗去看那盏路灯,迷迷糊糊间眼睛快要磕上时“梁鳕,”“嗯,”懒懒应答着。

等了一会儿不见任何动静,真是的,没事情叫她做什么?

“梁鳕。”

又,又来了。

这次她懒得去应答,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了,梁鳕任凭着自己的思绪往着黑暗处——

“梁鳕,明天把耳环还回去。”

君浣家那最聪明、最懂事的礼安呵。

指尖轻触着她的发脚:“天使城的人,什么是应该拿的,什么是不应该拿的,他们心里都知道。”

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知道了。”

不戴那个也没什么损失,梁鳕如是告诉自己,可是,耳环是耳环,房子是房子,这个念头刚刚生成,就被急急拍走。

温礼安说得对。

在天使城,毒贩们笑嘻嘻递给你的钱不能要,外来的男人送的珠宝不能要,因为你除了身体一无所有。

次日,梁鳕往黎以伦手机里打电话,黎以伦如是告诉她现在他正在雅加达公干,简单说完行程,黎以伦最后丢下这么一句:“回去一起下午茶。”

想了想,梁鳕说:“好的。”

到那时,她可以趁着下午茶时间把耳环还回去。

关于还耳环,聚会主办者说“这奖品是黎先生提供的,我无权处理。”度假区经理说“这是黎先生的私人事情。”北京女人说“我和他还没熟悉到替他决定这样的事情。”

把耳环放回包里,梁鳕往着哈德良区走,梁女士昨天回来了,她答应她今天陪她一起晚饭。

梁姝总是很能说漂亮话“小鳕,我们一起吃晚饭吧,妈妈负责一切。”事实上呢,事实上就是梁鳕忙得满头大汗而梁姝在一边涂指甲油。

汤、菜、饭一一摆上桌。

完毕,接下围裙,抬起头,梁鳕赫然发现梁姝戴着她打算还给黎以伦的耳环,第一时间手就想去摘耳环,梁姝早有准备,身体一歪,梁鳕手落了个空。

“耳环挺漂亮的。”梁女士一脸得意洋洋,“给妈妈吧,你一向不戴这些。”

“那不是我的。”梁鳕冷冷说着。

“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梁姝拉下脸来,“你小的时候,妈妈可是给你买最贵的玩具,最贵的裙子,那时谁都说你是小公主。”

又来了。

杯子往着桌面重重一敲:“那是要还给人家的。”

梁姝没再说话,只是手紧紧护在耳环上。

晚饭过后,梁鳕手往梁女士面前一伸:“拿来。”

“小鳕,就借妈妈戴几天行不行,它看起来一点也不像便宜货,明天妈妈要去见朋友,我想……”

“妈妈,我上班要迟到了。”

“小鳕,不然就一天,就借戴一天。”

“妈妈!”梁鳕提高声音。

梁姝这才缓慢移动着手,那正在摘耳环的手涂着亮色指甲油,那指甲油依稀间可以闻到那种劣质的化学气味。

那种指甲油夜市场到处都是,一比索还是三比索来着?

依稀间,“小鳕,妈妈年轻时为首长们表演过。”依稀间,那时的梁姝从夜市场经过时都是捂住鼻子的。

叫了一声妈妈。

梁姝抬起头来。

“耳环,”缓缓说着,“耳环你想戴多久就戴多久。”

夜深,窗外的昆虫们又开始了它们的大联欢。

他问她“还了吗?”“嗯。”“梁鳕。”“嗯。”“给我时间,什么都会有的。”“嗯。”“梁鳕。”“嗯。”“对不起……”

心里叹着气,那住在哈德良区的小子有什么对不起她的,反而……再叹了一口气,缓缓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