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门外的服务生表情略显局促,在梁鳕数声询问之下似乎下了很大决心,说:“有人找你。”

梁鳕在马尼拉没熟人。

见梁鳕没有任何反应,服务生又补充了一句“那是长得特别漂亮的男孩,你愿不愿意和我去见他?”这位服务生说这话时脸颊红红的。

敛眉,她在马尼拉一个人也不认识,长大特别漂亮的男孩找她一听就是骗局,大约想掳走她向黎以伦索要钱吧,马尼拉的酒店服务生串通绑匪绑架房客的事情屡屡发生。

于是梁鳕对那名服务生说,如果你不想丢掉工作的话,就不要做出多此一举的事情。

说完,梁鳕关上门,背靠在门板上,闭上眼睛。

“噘嘴鱼,还在生我的气吗?”吻密密麻麻的“要怎么才不生气,嗯?”唇停留在她的唇角呵着,可手并没有停下,下意识间弓起腰让他的手掌如数握住,手掌轻轻拈动着“嗯,回来吧,回到我身边来,我知道你打从心里不乐意让别的男人吻你的嘴唇,不乐意让别的男人牵你的手,以及……你原意让别的男人这么对你吗?嗯?”咬着嘴唇,“梁鳕”心抖了一下。

“梁鳕”心又抖了一下。

“梁鳕,梁鳕,梁鳕,”如要渗透进灵魂的声线,一颗心砰砰乱跳着,身体每一个毛孔伴随着他的手移动身体几乎要瘫软在地上,眼看……一只手捂住嘴,另外一只手往前,企图推开那紧紧贴着自己身上的那具躯体。

手往前一伸,手掌触到的是空气,没有那个人,有的是不请自来的泪水,泪水从眼角渗透出,再从指缝渗透出。

在泪水的冲击下梁鳕打开房间门,那正在走廊上的服务生停下脚步。

跟在那位服务生身后从酒店后门离开,再沿着围墙处的绿色植物,服务生打开了围墙门,说他就在外面等你。

到底这是不是骗局?这会不会是骗局呢?

脸上的泪水已经被夜风蒸发得干干净净,倒是那脸颊莫名其妙像着火在燃烧着。

围墙门衔接着幽暗的走道,可以容纳两个人并行的走道在两边酒店夹击下宛如一线天,一线天的另外一头是计时旅店,另外一头……

另外一头站着一抹修长身影。

一抹身影伴随着一点腥红。

那点腥红在夜色中尤为刺眼,风里夹带着淡淡尼古丁味。

这人要干什么呢,要向她表达一个男人失恋时的状态吗?不不,那只是十八岁的男孩,和男人扯不上边。

要是早知道他会出现在这里,她就不来了。

来了之后想必又要绞尽脑汁说一大堆打发人的话。

一步步往着那抹身影走去,心里在想着到底这次的开场白是“温礼安,你可真让人头疼。”还是叹着气“温礼安,你可真难打发。”

停在他面前,不是“温礼安,你可真让人头疼,”也不是“温礼安,你可真难打发。”浓浓烟雾迎面而来,只把她呛得咳嗽连连。

伸手从他手里夺过烟。

看也没看,那点腥红往着墙上一按,顿脚“温礼安,你是要气死我吗!”

等明白过来之后,一系列的动作已经在她是手上干脆利索完成了,而她的那句“温礼安你是要气死我吗?”余音还在。

之所以出现在这里,她只是好奇温礼安那张漂亮脸蛋迷住了天使城的女人们,也会不会迷也住马尼拉的女人。

答案已经出来了,年轻的服务生也被天使城的安吉拉诱惑了。

不让自己有任何开口说话的机会,转过身。

“噘嘴鱼,幸好你做了。”

往前的脚步在放慢,那往着她的脚步声则在加快。

“在你离开后,我回到拉斯维加斯馆,我可不能让拉斯维加斯馆顶楼的女人们感到失望,毕竟门票不便宜。”

“离开拉斯维加斯馆,九点半,我在街上碰到买烟的孩子,那个孩子和我说烟草有助于消除烦恼,我告诉那孩子,喜欢珠宝漂亮衣服的姑娘没什么值得我烦恼,可我还是把所有的钱都给了个那孩子。”

“我用兜里所有的钱换到了四十三支烟,我把那些烟带回家,梁鳕那女人不是不喜欢我抽烟吗?梁鳕那女人讨厌我做的事情我都要一一尝试,第一根烟还是让我有些不习惯,但点上第三根烟时,我感觉自己已经像烟鬼。”

“你离开我的第一个晚上,我做了梁鳕那女人讨厌我做的事情,抽了一个晚上的烟,当我点上第二十二根烟时门被打开了,我承认那时我吓坏了,是不是梁鳕那女人回来了?要是被梁鳕那女人逮到我抽了一个晚上的烟,也许会眼泪汪汪的,那可是动不动就爱哭鼻子的女人,我得赶紧把烟藏起来,假装我没在抽烟。”

“但进来的人并不是梁鳕那女人,猜是谁进来了?”背后的声音自问自答着,“是费迪南德女士,我那亲爱的妈妈。”

“当时的情景把她老人家吓坏了,哦不,一定是我的眼睛欺骗了我,那可是我的礼安,我的礼安头发乱得就像鸟巢,身上穿的衣服皱得像那咸菜干,最最难以置信地是,我那礼安居然干起了痞子们才干的事情,兜里都藏着烟,我的礼安抽了一个晚上的烟,我的礼安连课本也没打开。”

“在确信她的眼睛没有欺骗她时,费迪南德女士一脸伤心欲绝,她红着眼眶把我痛骂一顿,她骂的那些话合情合理到我都无法反驳她了,不不,妈妈您想错了,梁鳕对于珠宝漂亮的衣服不屑一顾,不不,妈妈,您也说错了,梁鳕那女人一门心思只想着给我洗衣做饭。”

“正因为无法反驳,我只能和我妈妈保证,这样低级的错误我以后不会再犯,是的妈妈,像梁鳕那样的女人不值得我干蠢事,我一再和她保证会把烟丢进抽水马桶里,我一再和她保证,明天她所熟悉、一直让她骄傲的礼安就会回来。”

“妈妈离开后,我点燃了第二十三根烟,心里想着,那扇门也许会第二次被推开,第四十二根烟点上,那扇门还是没有被打开,我和自己说,这是梁鳕那女人的不幸,她没有机会回到温礼安身边了。”

“第四十二根烟抽完,我把那条风水鱼放回河里,噘嘴鱼,在这里我得和你坦白一件事情,那风水鱼是我自己掏钱买的,修车厂有一位老兄,老是和我炫耀他用一条风水鱼就泡到他心爱的姑娘。”

“在我把那风水鱼放在河里去时,神奇的事情发生了,一直只会吃一直都长不大的小家伙忽然开口说话了。”又是自问自答,“梁鳕,你知道那小家伙和我说什么吗?它说,不是还有最后一根烟吗?我说没有,它说最后一根烟就放在你兜里呢。”

“我一看兜里真有一根烟,它又和我说,你抽烟的事情她又没看到,没看到就不算。”

“然后,带着最后那根烟,我追到马尼拉,我想知道一件事情,当她看到我抽烟时,是会无动于衷还是会一把抢下烟。”

“如果是前者的话,不管用多长的时间,不管过程多么艰难,我都会把梁鳕那女人忘得干干净净,但如果是后者的话,会抢下我手里烟的姑娘我有什么理由放弃呢,所以——”

背后那道声线温温笑开。

“幸亏你做了,噘嘴鱼,现在我给你一个机会,一个回到温礼安身边的机会。”

真可笑。

那四十三根烟以及会说话的风水鱼是梁鳕听过最无聊至极的言论,和她听信了陌生人的话出现在这里一样无聊。

更可笑的是——

那番话让她的脚步正在放慢,慢得蚂蚁像乌龟。

“梁鳕。”

冷不防地,心又抖了一下。

“梁鳕,我想你了。”

紧咬嘴唇,想用疼痛阻止脚步继续慢下来。

“鱼并没有和我说过那些话,来到马尼拉是因为我想你了,梁鳕你种在我们家窗台上的太阳花发芽了。”

“梁鳕,和我回家吧,等春天来到时太阳花就会盛开。”

从嘴角处传来的疼痛感并没有阻止逐渐慢下来的脚步,倒是那疼痛把眼泪都招惹来了,梁鳕心里很怀疑,那疼痛感更多来自心灵。

妈妈,温礼安那混蛋在我的心里插下一把匕首。

不,要走到这一步并不容易,梁鳕,快去捂住耳朵,不要去倾听,不去倾听就不会被蛊惑到。

缓缓的举起手来——

“梁鳕是小气鬼。”

说得没错。

只是!温礼安这个混蛋现在是在找死吗?要知道她也有坏脾气,谁说她小气鬼她都无所谓,温礼安就不许说她是小气鬼。

梁鳕梁鳕,现在不是你去想这些事情的时候,现在你快去捂住耳朵。

缓缓举起的手掌展开——

“还记得吗?在树林那边,你不仅说过等有一天你甩了我就去找荣椿,你还说过,只要我说你小气鬼了,只要我说了你是小气鬼你就不会甩我、不会离开我。”

“梁鳕,是小气鬼。”

缓缓举起的手垂落,泪水倾盆。

梁鳕都不知道,那么多的眼泪到底是从何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