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稀间,梁鳕听到远处传来急救车警报声响,具体在那个方位她不知道,从小查理口中听到的那声“礼安哥哥出事了”状若一声惊雷。

跌跌撞撞一路跟着小查理,那真的是一个话多的孩子,这一路上那张嘴就没停过,那些在商场上和环太平洋集团有过纠葛的企业现在一个个成为小查理口中的可疑对象。

“一定是这些人使用卑鄙手段,礼安哥哥才出事的。”小查理恨恨说着,“他们斗不过礼安哥哥,于是就使用了肮脏手段,他们雇佣了职业枪手,他们……”

小查理的喋喋不休和那条在脚下延伸的路一样漫长,终于——

梁鳕看到了温礼安,躺在担架上的温礼安,脸色苍白,眼神专注。

那急救车的霓虹让人眼花缭乱,让梁鳕一时之间找不到准头,好在那几十人让出了路,一条可以通往温礼安的路。

低着头,梁鳕一步步朝温礼安走去。

梁鳕一边走着一边想着,要是这是一幕影像的话,那么男女主角会在彼此的拥抱中和解。

拥抱、接吻、热泪盈眶,片尾歌曲缓缓响起,若干爱做梦的小姑娘恋恋不舍从座位上站起来。

可是,温礼安,生活不是那面大银幕,每一个人的心灵拥有着和大自然一样的规律,春、夏、秋、冬。

在他担架前蹲下,瞅着他。

“温礼安,你已经尽力了。”脸深深埋在他手掌里,说,“而我,也尽力了。”

眼泪沿着眼角,分明,那是离别的泪水。

“这一路走来我已经精疲力尽,学徒,就当噘嘴鱼已经老了,好吗?”

“好。”他的手轻触她垂落至肩膀的头发。

急救车的警报声划破长空,瞬间远去,陆陆续续有车辆沿着急救车驶离方向,梁鳕站停,目送着。

耳边还残留着小查理困惑的声音“小鳕姐姐,你怎么不和我们一起去,小鳕姐姐,礼安哥哥受伤了。”

直到周遭回归平静,梁鳕这才往回走,脚步很慢很慢,迎面走来了一个人,那是温礼安的秘书。

那位递还给了她的包,和他说了声“谢谢”梁鳕把包紧紧捂在怀里,找了一处无人角落,梁鳕从包里拿出手机,此时她有点想她家的家长了。

很快地,电话那端传来梁姝的声音。

隔着电话,她用类似于撒娇的声音说妈妈我累。

“累就休息。”梁女士没好气说着。

说得对极了,累就休息,可这好像还不够。

于是,她又说:“妈妈,我刚刚摆脱了一个麻烦精,是好不容易才摆脱的,妈妈你得夸我。”

“梁鳕,你又喝酒了?!”声音一下子提高十倍。

“没,”顿脚,“又?我常常喝酒吗?妈妈,常常喝酒的人是你,要我给你数你喝醉时给你收拾的那些烂摊子吗?!”

电话彼端传来几声干咳,梁姝慌忙转移话题:“好了,给我说说你是怎么摆脱那位麻烦精的。”

真是的,刚刚都和她说累了,她现在哪有精力把摆脱那位麻烦精的事情一一道来,这是需要花上一个晚上说的事情。

“妈妈——”梁鳕拉长声音,“我都说我累了。”

“对,对,你刚刚说你累了,好了,累了就去休息,好好休息。”

“妈妈——”梁鳕再次拉长声音,“我可是好不容易摆脱了一个麻烦精,妈妈你得夸我。”

“小鳕……”电话那端小心翼翼的语气:“你真没喝酒?”

“妈妈!”

“好好好,恭喜摆脱麻烦精,不得不说,我们家小鳕在摆脱麻烦精这件事情上做得棒极了。”

真幼稚,梁鳕挂段电话,心里想着,要是梁女士知道那个麻烦精是温礼安的话,肯定会从匈牙利杀过来。

不过,现在还不是应该庆幸的时候,还有一个礼拜她和温礼安的婚姻关系才回真正解除,那时才是真正摆脱麻烦精的时候。

是的,干得漂亮。

可不是,可不是,刚刚梁女士都夸她了,这证明她的决定是对的。

是的,她的决定是对的,无比正确。

这个想法让梁鳕的脚步变得轻盈起来,轻盈的脚步让梁鳕把它和心情轻松联系在了一起。

揽下一辆计程车,计程车司机问梁鳕要去哪里,想了想,梁鳕给了计程车司机一个地址。

计程车停在一家水果店门口,她告诉水果店老板娘,她要去探望病人。

提着包装精美的水果篮,梁鳕脚踩在通往薛贺家的楼梯上。

这还是自薛贺受伤以来梁鳕第一次登门拜访,说起来真是罪过,不过这都是温礼安造成的,温礼安造成了她没脸去见薛贺。

这个念头一出现,梁鳕又在心里暗自庆幸一番,是的,她的决定没错。

虽然,梁鳕没去看望薛贺,但她手里有薛贺主治医生的联系电话。

薛贺的主治医师告诉她薛贺是大面积粉碎性骨折,由于骨折地方比较麻烦要采用支架治疗以后只会造成薛贺经常性骨折,因此医生建议暂时搁置,或者等几年后医学更为发达,或者再观察一段时间再进行处理。

薛贺昨天出院。

这会恰逢她解决了一件大事情,现在有大把时间。

伸向门铃的手第二次收回来,停顿,再呼出一口气,第三次手往门铃,一鼓作气。

门打开了,房子主人对于她的出现似乎没半点讶异。

递上水果篮:“薛贺,对不起。”

十点整,即使那杯水喝得很慢,可杯底还是空了,歉意已经传达了,鼓励的话已经说了,那杯水也已经喝完了。

房子主人还算和颜悦色,甚至于此时还问她要不要再给她倒一杯水。

想了想,点头。

第二杯水喝完已经是十一点,她这次真的得走了。

是的,真的得走了,只是……

厚着脸皮,结结巴巴:“薛贺,我能不能……能不能在你家暂住……一个礼拜。”

房子主人给予沉默回应。

清了清嗓子:“我……我会付你……房租。”

还是沉默——

窗外,夜色深沉。

梁鳕垂下头:“不然……不然一个晚上也可以,现在,我已经不知道自己应该回哪里去了。”

透过窗,可以看到和棚户区遥遥相望的住宅区,那里一派灯火辉煌,那里有号称她“家”的地方,可在梁鳕心里那是温礼安的。

她还有一个地方可以去,科帕卡巴纳皇宫大酒店,可酒店房间账单一直都是温礼安在支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