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放,噢,不对,凯德莉亚挑了挑眉:“噢,我真害怕。”她语气里没有丝毫的害怕,反而是满满的调侃,满不在乎甚至隐约地挑逗:“你的手在颤抖,我真害怕你拿不稳这把断魂刃,那时放可就真的被你彻底杀死了。”

她的手下移,在即将触碰到雅罗尔的指尖时,雅罗尔手腕微微一转,避开了她的触碰,手中的断魂刃锋利的刀锋划破了凯德莉亚的衣服,阴冷的锋刃贴住她的肌肤。

“即使你舍得让时放跟我一起死,但在这里杀掉拯救了这座城池的英雄,可不是什么好主意啊。”在外人看来,凯德莉亚和雅罗尔举止亲密,虽然矜持地没有在众人面前拥抱,但两人贴得实在是近,即使行走之时也没有拉开距离。

凯德莉亚对雅罗尔的兴致却益发浓厚起来。她知道感情对人的牵制到底有多厉害,知道了时放尚且存在,雅罗尔不可能狠得下心将那柄断魂刃刺入自己身体里。但是知道归知道,那柄断魂刃一直如影随形,无论她如何的闪避或者拉开距离让星界城的人们看看他们的英雄现在正被人挟持呢。

结果是雅罗尔始终能不疾不徐好整以暇地紧密相随,遮掩得滴水不漏。

凯德莉亚简直不敢相信。如果说在之前她还有足够的信心从雅罗尔手下逃脱,现在她的信心只剩下头发丝那么细的一点了。

“好了,好了。你别激动。”她举手作投降状,眼神却平静得没有一丝的情绪波动:“她只是暂时沉睡,吞噬她太吃力了,况且还要赔上自己,这对我没半点好处。哎,哎,你确定要让她为我陪葬么?”

雅罗尔审视般看着凯德莉亚,似乎在惦量着这话的可信度。

“若是我完全吞噬了她,你以为我有必要留在这里等你回来好杀了我么?”

这倒是。雅罗尔点了点头,表示认可这个说法。当凯德莉亚将方才那嬉皮笑脸的作态收了起来,端正了表情,看起来一板一眼诚挚恳切的模样,恍惚中让雅罗尔以为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换成了时放,不自觉地扬起嘴角。

凯德莉亚眼里滑过一抹玩味的笑意来,她抬起头,微眯了眯眼,轻抿嘴唇,恰到好处的浅笑,若有若无的波光流转,衬得她那双眼睛分外的勾人心神。

雅罗尔抿了抿唇,这般轻佻却意外地让人不觉得被冒犯的姿态,自然不是时放能够摆出来的。

然后,她听到凯德莉亚懒洋洋地道:“看,其实你也可以为我着迷的,不是么?”所以,何必执着呢?这副皮相本就是她凯德莉亚,从头到尾,雅罗尔眼里看见的,感受到的,都是凯德莉亚,时放,不过是一抹在这个世界里连身体都不曾拥有的游魂而已。“她从一开始就不存在的啊。”

“你对于着迷的定义还真特别。”雅罗尔用断魂刃的刀背拍了拍凯德莉亚,笑得很是灿烂:“你小心一点,时放很小心眼的,要是让她知道你调戏我,她一定会找机会去占艾瑟娜的便宜将这笔帐找回来的。”

“那得你们能见得到她。”凯德莉亚的眸色沉了沉。

雅罗尔瞥她一眼,对此不置可否。就在这一眼中,意外发现她的眼眸居然不是纯黑的,在阳光下带出些杏色,现在明显是在生气,那杏色又更深了一些。可是时放的眸子是纯粹的黑色,情绪波动越激烈的时候就会黑得越纯粹,当她动情的时候,墨黑的眸子犹如黑宝石般幽深慑人。

同样的一具身体,不同的灵魂,眸子的颜色居然也会不一样。

雅罗尔保持沉默,凯德莉亚可不愿意这样沉默下去,大约是沉睡太久,好几年不曾有机会跟人说话,更何况引人多说些话,她就可以从中获知更多的信息。

“你知道得还真多。”凯德莉亚慨叹道,看起来时放对自己情人还真是坦诚啊。“不过,她跟别人亲近,你会不介意?”

“我介意有用吗?”雅罗尔眼里透着嘲讽。我不喜欢时放沉睡换你出来,但你也出来了啊。

“你是怎么知道我不是她的?”凯德莉亚对这个挺在意的,这个人只远远看着自己,就能轻而易举地识别出来,明明前面几天都没有人怀疑的。

雅罗尔完全不打算回答这种问题,她收起断魂刃:“你不是不想完全吞噬她,不过是奈何不了她罢了。我想,你现在只是趁着时放受创才能暂时夺得控制权。说说看你想干什么?”

“既然你连艾瑟娜都知道,想必我原来的身份也瞒不过。星界城,是你为她准备的后路吧?”凯德莉亚语气微妙,隐约透着些羡慕妒忌:“明知道她能否一直存在只是五五之数,即使存在也可能会因我身份的原因导致穷途末路,还是费尽心思,不放过任何一丝可能,真是让人感动啊。”

“别这样看着我啊,我是真的感动,我挺羡慕她的。”凯德莉亚自顾自地说道,她弹了弹手指:“不过,其实不用那么麻烦的,我有一个更好的办法,可以将我和她分离。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说话间两人已经从校场回到了临时的营地里。来来往往的人看到她们,都会恭敬地行礼,这让雅罗尔心中暗惊。

“别担心,这是时放干的,我不过是替她执行,嗯,当然,执行得比她自己来还要完美一点。”凯德莉亚一点儿都谦虚地表功。

雅罗尔疑惑地眨眨眼。

凯德莉亚只是笑,引着她进了房间,抽出一叠纸,推到她面前。“她比你想象中的更聪明。”

这一叠纸里面,有两种截然不同的字迹,将她不在的时候发生的所有事情都记录得清晰明了。一种是时放的笔迹,另一种,想来是凯德莉亚的。时放的笔迹中,有两张纸应该是特意写给她的,因为用的是方块字,在费伦大陆上,大约只有她们两个人才能看得懂。

而有一些纸上,凯德莉亚和时放的笔迹相互交杂,却是在商讨怎么样才能最大程度上保证两个人都可以共存。

凯德莉亚也不催促,任由雅罗尔一页一页地慢慢翻看,悠哉游哉地坐在一旁,间或说上几句话。

在时放尚末清醒过来的时候,凯德莉亚就已经苏醒暂时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但这种控制是临时的,只能够在时放精神困倦的时候。两人不能在身体内交流,一旦两人的灵魂接触,就会不由自主地开始相互吞噬。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两个当事人都心存顾忌,不敢轻举妄动。对凯德莉亚来说,当然是理所当然甚至还有些迫切地想要重新自主活动。但一来时放的灵魂并不弱,强行吞噬未必稳胜,二来嘛,即使吞噬成功,她也会有更大的麻烦的。

另一方面就是,她真的有更好的办法来解决掉这个问题,不需要拼个你死我活,权当是结个善缘了。怎么说当年要不是时放歪打正着地进入她的身体,她早就死得连渣都不剩了,虽然她不是什么光风霁月的谦谦君子,但也不太愿意莫名其妙的欠人的人情。

能和平解决两个人存在的问题,就意味着少了非常多非常多的麻烦,少一个深不可测的敌人,同时有可能多一个朋友,何乐而不为呢。

至于时放呢,她只是不能输不愿意输,因为一旦输了,不单是自己玩完,雅罗尔还会伤心。但若是可以双赢,她自然是巴不得。

夺了人家身体让自己又多活一世已经很占便宜了,要做出主人想回来还非要将人家干掉自己霸占别人的地盘,这事要不是实在没办法,她也做不出来。

所以两人才会一拍即合,有这种以书面交流探讨解决办法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