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承不承认,这些泥腿子出身的军官,内心都隐藏着对官府的恐惧。

他们害怕巡抚,他们害怕官兵,能不打最好就不打。

见众人都不言语,似乎被萧焕说服了,费如鹤愤怒道:“你们这些鸟人,见了官兵就缩卵子,还他娘的造甚反?都回家种地去吧!”

包括陈茂生在内,都忍不住低头,他们确实害怕,朝廷来的官越大,他们心里就越怕。

张铁牛附和道:“打,就是打,老子却不怕的。”

陈茂生出声道:“我觉得吧,萧队长(辎重队)说的在理。既然朝廷会收拾巡抚,那些乡勇自动就散了,那咱们还去拼什么?”

费如鹤冷笑:“那今后也别打仗了,就等着皇帝帮咱吧,最好自己让位出来。”

众人不语,都望向赵瀚。

赵瀚微笑道:“萧队长之计,确实是上上策。萧队长智谋无双,乃我军之张良、诸葛也。”

萧焕心里颇为受用,但没表现出来,表情平静的接受众人崇拜。

“但是!”

赵瀚猛地站起:“赵千总(费如鹤)话糙理不糙,他看似莽撞失智,却道出我军之致命弱点。你们都在害怕,都不敢直面巡抚!一个巡抚而已,只带几千乡勇,跟咱们兵力相当,咱们还有府城为依托,到底有什么好怕的?”

除了少数几个,其余军官全部低头,不敢直视赵瀚的怒火。

“本来,我是听了萧队长之计,打算快速撤出府城的,”赵瀚拍桌子道,“但现在嘛,我决定不走了,老子要练练你们的胆气!给我坚守城池!”

“好!”

费如鹤大喜。

“总镇(总兵别称),”萧焕连忙说道,“总镇请三思,莫要争一时之气。”

赵瀚摇头道:“萧队长,你不懂。有的时候,上上之策,未必就是最好的选择。咱们是在造反,必须打出军威,否则眼前这些军官,还不知什么时候能直面官兵!”

萧焕着急道:“军威可以慢慢打出来,今后还怕没仗打吗?”

“此时退缩,今后就不退缩?”赵瀚语气坚决道,“眼下屋内这些军官,眼下城内那些士卒,都是咱们造反的种子。连种子都不饱满,今后长出的庄稼能强壮吗?打,必须打。打得咱们的种子自信起来,打得江西官府闻风丧胆。”

“这……”萧焕欲言又止。

赵瀚说道:“萧队长,你是聪明人,聪明人往往喜欢取巧。可有的时候,咱们不能取巧,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萧焕叹息一声,问道:“总镇打算怎么打?”

赵瀚笑道:“咱们占据坚城,咱们粮草充足,吉安府今年征收的秋粮,除了被解学龙带走的,大部分都在咱们手里。那还怕什么?着急的该是解学龙,他丢了府城,他不敢拖下去。一来害怕朝廷问罪,二来征借的船队也要还给绅商,三来他拖下去就得为粮草犯愁。”

“确实如此。”萧焕不得不承认,真正着急的该是解学龙。

……

解学龙已经急坏了。

吉安府城源自唐代,那个时候南方人少,城池以军事为主,城高池深却面积不大。而且,除了靠着赣江的城门,其他城门全都修建有瓮城。每座城楼还有箭塔,甚至还有几座炮塔——赵瀚军中暂无炮手和弓箭手。

三千多反贼,只要粮草充足,占据这种类似城堡的城池,几千官兵打十年都别想打下来。

甚至不用花费力气维持治安,因为80%以上的居民,都聚居于城外各街市。

解学龙也就欺负赵瀚没有水军,城外的大型商船都跑光了,赵瀚只抢到几艘大船。这货用船只封锁府城,自己屯兵白鹭洲上,开始征集役工打造攻城器械。

然后他发现,铁匠和木匠奇缺,都被赵瀚弄进城里打造兵器去了。

那就只能去周边乡镇征召!

工匠和百姓苦不堪言,一个个心中充满怨恨,他们没被反贼欺负,反而遭到官府的压迫。

官府征召役工是不给钱的,都属于服役性质,还得自带干粮和工具。而且,解学龙暂时断了后勤,正在派船去其他州府征粮,目前也没有多余钱粮支付给役工。

役工们满腔怒火,干活自然偷懒,攻城器械的制造速度堪忧。

解学龙心中着急,只能不断催促,下面的官吏跟着催工,毒打喝骂如同家常便饭。

被征召商船的士绅商贾,则催着解学龙赶紧归还船只,他们还得跑船去别处做生意,多耽搁一天都在损失白花花的银子。

太监的弹劾奏疏,已经在送去京城的路上。

这些士绅商贾也不可小觑,因为江西的进士太多,在朝中做官的也太多。他们纷纷发动关系,弹劾奏章如雪花般飘往京城。

为了剿灭反贼,解学龙征粮征役,也让老百姓恨得牙痒痒。

这位解巡抚,已经把太监、士绅、商人、百姓全部得罪!

不论能否夺回府城,他的仕途都肯定完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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