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静立了良久,萧冷儿回头,门口不知何时已被围拢,正是扶鹤风,扶雪珞一行人。

倦怠的转身欲离去,萧冷儿淡淡道:“无论两位盟主想要如何处置我,都请便。”

扶雪珞最见不得她这般生分的模样,不由一股怒气由心尖儿上升上来,冷声道:“在此这么多人,无论你犯了甚错,有谁舍得处置你?说出这样的话来,萧冷儿,你竟为了那问心与我们如此!”

舍不得?细细咀嚼,萧冷儿半晌轻笑一声:“是么?”提步而去。

扶雪珞又怒有气又是心焦,跟上前也不是,不跟也不是,一时反倒愣在原地,满心懊恼。

看几个大男人面色,暗中叹一口,萧佩如便自随了萧冷儿而去,洛依二姝,心中担忧,自也跟了去。

良久萧泆然拍扶雪珞肩,虽然自己心里也有些堵得慌,仍是浅言安慰他:“这事怪不得你,我也见不得她这般好死不活的模样,自己惹的事,这会儿倒怪到别人头上来了。”

话虽如此,几人心中又怎能不担忧。上一次事若说对扶鹤风,此次便是连同洛文靖,洛云岚几人也是一并恼恨起来。

半晌萧泆然淡淡道:“人反正是放走了,扶盟主要如何善后,倒是先拿个主意才是。”他口中这“扶盟主”,自是叫的扶鹤风。

扶雪珞看得不忍,轻声道:“冷儿行到这边来,爹爹便已知晓,擒获魔教众人之事,也并未公开。爹爹做到此步,已是极致。”

萧泆然有些意外看扶鹤风,中年男子仙风道骨,神色间仍是不动如山,心中倒也不由生出几分佩服,半晌道:“那日我便说过,只以自家妹子为重。扶盟主要对付问心或者魔界,若有用得上萧泆然的地方,我必当竭力,只盼扶盟主日后莫再要如此利用我妹子。”说完不等众人答话,便即转身离开。

留下四人默默无语,洛文靖突然道:“你二人可也是在怪大哥?”

摇了摇头,扶雪珞低声道:“我明白爹爹肩上的重任,怎敢怪罪爹爹。”若往日他尚不能全然理解,自从他当上这盟主之后,殚精极虑,动静三思,这才能明白老父从前所担责任之万一。

洛云岚笑道:“我突然想起雪珞与冷儿第一次见面时的情形来,冷儿择婿,雪珞却是退后一步。雪珞是真君子,天生要担大任的人,如今想来,冷儿从来只视你为友,却也是你二人性子所使。”他二人相交多年,明知此为扶雪珞心中隐痛,如此明白说出来,却也是提醒他的缘故。

扶鹤风一直默默无语,直听到此,这才颓然叹一口气。他如何不知,自己连番举措,对爱子情路,只怕倍增难处,那日但见萧冷儿短短一瞬之间对问心表示的种种,心中更是无奈之极。

一时倒各自失了言语。

*

三女还未走近,便听萧冷儿淡声道:“那日我见他置于我一手所造困境当中,心如刀割。只因我去到那里,便令他分神以至重伤,我想救他,却骇然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我面对他而立,他危险重重,而我便如存心致他于死地一般,一个字也不说。我心里恨极痛极,只想着若他能好好的,便是从此不理我了也罢。又想到此番他若是死了,我还有何面目活在这世上。可是我却又后悔了。”她转过身来,奇怪的脸上并没有三人以为的泪痕,只是一径平定,“他安全了,我又开始想,如果他从此真的不理我,恨了我,那又该如何?”

萧佩如只觉失语,半晌道:“你并没有做过……”

“我做了!”她声音尖刻,“至少是我害他到那种地步,他生平一定第一次那样狼狈,也是我眼睁睁站在他眼前,看着他痛!”

依暮云上前一步,似想拉她,目中蕴泪,却又低下头去。

“知不知道那时我心中有多恨?”她目光扫过三女,刀锋一般的深刻,低语笑道,“我恨不得立刻能杀了扶鹤风和洛文靖!”

三女齐齐抬头看她。

“我真是好恨。”她上前一步,直直面对三人,目中一瞬间锋芒褪去,尽是惶惑,“直到那日,我才发现,原来与他的感情,已经成了这样奢侈的事,我心中,从未如现在这般惧怕。”

萧佩如伸手抚她长发,怜惜道:“已经过去了,莫要再多想。”

眼见三人盛满担忧模样,终觉自己承受不住,萧冷儿微一颔首:“我出去走走,很快就回,不必太担心。”说着不理会三人,转身而去。心中不愿旁人忧心,但要她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又如何装得出?索性双方都眼不见为净。

原地看她走远,萧佩如终于挥一挥手,叹道:“我们回去吧,她原本是聪慧之人,自己想一阵子,自然想得通透。”三人中她对萧冷儿了解最多,洛依二女纵然担忧不下,却也只能听她的话。

沿着清冷街道一路向前行去。萧冷儿心中轻重不下,倒也不曾注意脚下路程。直到一阵寒风抚来,她掩面重重一个喷嚏,这才惊觉,竟早已过了华灯初上那热闹时辰,好在月色颇亮,夜中也能视物。

拢了拢衣服,萧冷儿抬头之时,这才愣住,眼前风景房舍并不陌生,她为何不知不觉竟走到此处来?房屋中尚有些亮光,不知他今夜是在这屋内,或是在地宫之中,想来他受伤极重,此刻不管在何处,都只有个卧床不起的份。

而她却还有甚资格去想,在此踌躇不前,却又能做些什么?心中苦笑,萧冷儿转身方行了两步,却在晃眼之际又愣在原地。

一人掌灯而来,长衣素白,黑发如缎,几步之外,那一双勾魂夺魄的眸子,便自笑盈盈望她,容华似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