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望着他,声音轻微,却是咬了牙切过齿之后的烟销:“你再告诉我,你对我做过的事,除了冷家灭门一事,真的再也没有其他?”

望着她,楼心月也不知目中是血还是泪。为了这个女人,他做过太多疯狂的事,不是不后悔,不是不难受,但是每一次只要想到她面对这一切的痛苦,那一种快意瞬间又会湮没了一切的后悔内疚。

他究竟是爱她还是恨她,他们之间究竟谁欠谁更多,他自己想了这么多年,却总也想不明白。

他张口,牙关打颤,一个完整的音也发不出。

场中不知何时已多出两个人。一人紫衣紫冠,贵若天人,却是失踪多日的萧如歌。另外一个是年岁也已不小的蓝衣女子,眉目沧桑,却也掩盖不了少年时的艳色。

看她一眼,萧冷儿不知为何便脱口而出:“蓝萤!”与庚桑楚对视一眼,扶雪珞几个不识得蓝萤之人,也是各自诧异。

但蓝萤的目光,自来了此处,便一直放在洛文靖身上不曾有丝毫转移。

萧冷儿这才看向冷剑心满目的痛苦和恨意,几乎立时便心疼起来,上前把她搂入怀中,楼心月戾色大炽,方要开口,已听冷剑心叫一声:“大哥。”

这一声“大哥”叫得楼心月和众人都悉数愣住。

宽慰冷剑心半晌,萧如歌这才开口道:“方才二弟的故事我都听了,不知二弟你要不要听剑心的,也许两厢比较起来,这才算比较完整。”不顾冷剑心拽着他衣角的恳求,只是淡淡望了楼心月。

迟疑片刻,楼心月颔首道:“你说。”

环视众人一眼,萧如歌沉声道:“我跟剑心,根本没有成亲。二十多年前我们朋友相交,日后种种,也尽是兄妹相处。”

萧冷儿整个身体都簌簌发抖,跳起来尖叫道:“不可能,你骗人!那我是哪里来的,我是哪里来的!”

挣脱萧如歌,冷剑心扑上去搂住她,全是痛苦内疚:“对不起,女儿,对不起。你爹爹说的都是真的,都是真的……”

推开她,萧冷儿只觉荒谬,摇头道:“你叫我女儿,让我叫他爹爹,你说你们没有成亲,你们不是夫妻,那我……”她是谁?她从哪里来?他们不是夫妻,那么那整整十年她为了让她们“夫妻”恩爱所做的那些努力,那些怜惜痛恨,那算什么?那全部都是一场笑话?

那全部都是一场笑话!

目光在三人身上一一扫过,楼心镜明神色安详,原来都知道,原来通通都了解,原来真的只有她一个人是傻瓜!萧冷儿浑身颤抖,已被庚桑楚揽入怀中,细细抚慰。

自听完那句话,楼心月业已发呆半晌。萧如歌是不会撒谎的,那么,那么……看了两人,他心中几十年来,头一次茫然得厉害:“你们没有成婚,那么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什么?”

“我也想问,这么多年,楼心月,你都做了些什么,有什么意义?”满目沉痛,萧如歌摇头道,“我刻意自己去把蓝萤找出来,只想了解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二弟,你……你太离谱了。”

楼心月瞪着他,忽的怒吼道:“她没有嫁给你,她装伟大,她一副想成全你和镜明的样子!这只因为她心里有你,她心里只有你!我没有错,我绝不会做错!”

满目的怜悯和怆然,萧如歌连苦笑也已发不出声音:“那你知不知道,当年你走的时候,和剑心之间明明没有什么事,可是为什么后来她父母,却知道了你们之间的事?”

楼心月愣怔。冷剑心原本鲜花般的嘴唇早已咬得血迹淋漓。

“因为你走之后,剑心整日闷闷不乐,我看在眼里,只想着寻一日机会点破她。谁知有一日她竟主动来找我,跟我说她心底里欢喜的人,原来是你,又跟我商量怎样说服她父母放弃婚事,这番说辞却正好被冷庄主听到,于是用夫人的生死安危,逼着剑心写了那封信。她痛苦无奈,唯有我,一一的看进眼里。”萧如歌一字一顿,一句话说了大半柱香的时辰,这过程中只是盯紧了楼心月。

摇头,再摇头,楼心月张口,哇的吐出大口血来。

摇摇晃晃抬头走近她,两人一尺之隔,那中间却早已沧海桑田。他走不过去,原来他走不过去。

“后来两家父母愈发张扬,甚至定下了婚礼的日子。剑心深知你性子,委实怕你误会,于是我们一起商量,我留下装作张罗婚礼的样子,她趁机离开,只身去苗疆,只想当面跟你解释清楚,谁知路上……”

“不要说了。”低低呻吟一声,冷剑心双臂整个抱住头,失声尖叫,“不要说了!”

满脸俱是血泪,楼心月也不知此刻脑子里还剩下什么在支撑着他,看着萧如歌,有生以来头一次觉得自己在他面前姿态竟可以如此低,卑微如同蝼蚁:“说下去。大哥,我求你,你通通告诉我,告诉我我们之间究竟做错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