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如歌、扶雪珞一行人赶到泰山派时,楼心月的战书也正好送来。那尤崇庆看后皱眉不语,直接便把书信递给萧如歌。

萧如歌却并未看出个所以然来:“约战凌云峰?敢问尤掌门,这却有何不妥?”

尤崇庆道:“紫皇有所不知,这泰山多处地方精确奇险,凌云峰便是当中的翘楚。先前盟主说魔教很可能在这次比武中放暗箭。但那凌云峰四处峭壁,连野兽的踪迹也很难见到,哪有可能设下埋伏?”

众人听闻不由面面相觑。扶雪珞沉吟道:“依尤掌门的意思,我等若想亲眼见你二人比武,却也上不了那凌云峰?”

尤崇庆颔首:“正是如此,峰下倒可观望。如此一来,也省去其他人插手的余地,想必那楼心月是有意为之。”

是楼心月还是庚桑楚?扶雪珞眉头紧蹙。这几次比武下来,楼心月都速战速决,向来直挑旁人的大门口,为何这一次却要大费周章,选个人际渺茫的凌云峰?

萧如歌看他沉思模样,问道:“你有甚想法?”

“这等险地,他们若要设伏确实不易。”扶雪珞道,“今晚我几人前去查探,若不曾遇到他们的人马,我和云岚便带人下山去。”

他心中尚有个天真的想法,只道那楼心月也算个坏人中的君子,问心此番没有大动作……萧如歌却似已看穿他想法,打断他臆想沉声道:“楼心月心思深沉,诡辩莫测,你可不要想得太过侥幸。”

暗叫惭愧,扶雪珞垂头道:“紫皇教训得是,雪珞惭愧。”

虽然如此说他,萧如歌却也不知此番楼心月究竟有何打算,叹道:“不管怎么样,大家都要打起十二分精神,莫要给魔教可趁之机。”

“扶盟主,在下有一言。”发话的却是尤崇庆的胞弟尤崇陵。

扶雪珞连忙道:“尤大侠请讲。”

抱一抱拳,尤崇陵方道:“实不相瞒,在下曾到魔教之中卧底多时,对那问心的狡狯,多少有几分了解。那凌云峰地势险峻,在下自幼长在泰山,也深较诸位熟悉。今晚夜探,不如就先由在下领了派中弟子前去探个虚实。”

与萧如歌对望一眼,扶雪珞颔首道:“既然如此,就有劳尤大侠,请务必小心。”

当下尤崇陵摆下接风宴为众人洗尘,饭后尤崇陵便带了一干弟子前往凌云峰。那凌云峰貌似距离此处颇远,但泰山派众人都是自幼在此间长大,自然有捷径可循,不多时便到了凌云峰脚下。

左右不见人影,尤崇陵抬头便见峰顶一人,折扇轻摇,月色下玉影清姿,似要乘风而去。

吸一口冷气,尤崇陵沉声道:“问心!”

低头看他,庚桑楚笑意极魅:“朱坛主,好久不见,本座等你多时。”说罢便自从峰顶跃下来,白衣如幻,脚下踩那峭壁,片刻便从容落下,摇那折扇的动作依旧风度卓然。

为何每一次见他,都只觉他武功比从前更高。心中诧异,尤崇陵自然不会表露出来,沉声道:“在下尤崇陵,乃泰山派门人,不知你那声‘朱坛主’作何。”

庚桑楚颔首轻笑,浑然不经意模样:“你知不知道我今晚为何在此?”

心下微惊,尤崇陵试探道:“你猜到我今晚会来此,特意等在此处想杀我?”眼前这人笑得再魅惑人心都好,对他的杀意却是半分不掩饰。但为何他连杀人之时都笑得让人如沐春风,尤崇陵却着实想不透。

“你知道,”庚桑楚不疾不徐摇扇轻叹,“本座这样的身份,若想杀一个人,哪能容他一再躲闪?朱坛主你的性命一直欠到现在,本座每每想起,总觉亏欠了自己,浑身都不舒服。这一次难得有机会,本座自然要除掉你,心里才能安乐?”

不动声色退后三步,尤崇陵道:“楼心月正式对我派掌门下战书,你却在他们决战之前杀人,未免不顾道义。”

庚桑楚失笑:“想来你在我圣界卧底之时,对本座也多番查探,却不知查探的结果中,可有本座什么时候顾过道义一说?”

尤崇陵无语。他可以跟他比时间比耐力比诡计,却着实无法与他比脸皮。

庚桑楚再笑:“当日在随州城外,那个舍己也要救你的女子,她的身份,不知你调查过没有?”

尤崇陵一怔抬头。

“她这一年来出尽风头,只怕你说不知道那也是口是心非。”不待他答话,庚桑楚又自笑道,“既然如此,你也该知道她便是紫皇萧如歌的独生女儿。如今萧如歌正好在泰山派里,你说让他知道你曾经利用他女儿逃命。就算我不杀你,只怕所谓的武林正派那边,你也讨不了好果子吃。”

尤崇陵半晌道:“当日我是迫不得已,一定要活着回来见我大哥,那萧姑娘高义,想来紫皇也会理解。”

“紫皇大仁大义,自然不能拿你怎么样。”庚桑楚笑道,“只可惜他纵然能理解,扶雪珞一行人,只怕便未必理解得了了。萧冷儿在武林盟中的地位有如副盟主,你也不会不知道。”

尤崇陵沉默不语。

“最重要的是,”折扇一挥,庚桑楚顷刻间已转了脸色,“本座不能理解。尤崇陵,你记住,本座今天杀你,一半因为本座要杀的人,天下无人能逃得过,另一半原因,却是因为这天底下除了本座之外,绝对不允许第二个人利用萧冷儿!”他说完已腾空而起。

尤崇陵自然心内起伏,动作却决计慢不了,立时便与他展开缠斗。他带来的这几人都算泰山派年轻一辈弟子中功夫扎实之人,更重要的是,他们都极为熟悉这一代地形。

正因如此,庚桑楚手下纵然尽是精兵,一时却也奈何不得众人。庚桑楚本身动作,更不若往常利落,却似偏生要与尤崇陵耍弄着玩。

他若真的一开始便起杀招,尤崇陵自认自己撑不过三十招,但他刻意卖弄,反而给了尤崇陵可趁之机。两人斗在一处,好半晌竟不分轩轾。

眼见这老鹰捉小鸡的游戏也到了尾声,庚桑楚笑意加深:“朱坛主,今晚咱们便玩到这里,下一世若有缘,再见不迟。”

然而这时他动手似乎已经晚了,微小的破空之声,庚桑楚挥扇躲过,啧啧笑道:“最是光明磊落的扶盟主,怎的也用起这等不入流的手段来。“

扶雪珞随即而来,白衣如雪,张口便骂道:“对付你这等不入流的人,太高明的手段未免抬举了你。“

“哟。”庚桑楚笑得更欢,“你跟那丫头在一起,别的什么没学会,倒越发牙尖嘴利了。”

扶雪珞却不理会他调笑,恼道:“问心,比武之前便动手诛杀我方的人,你也太卑鄙无耻。”

庚桑楚笑意淡下去几分,折扇倒转指了尤崇陵道:“知不知道我为何要杀他?”

扶雪珞白眼。

“就是此人,为了自己逃命,险些害得萧冷儿没了性命。”庚桑楚颇有兴趣盯了扶雪珞神色变化,“就算这样,你还要救他?”

“救!”扶雪珞毫不犹豫,公私分明这一点,他自小学得利索。

庚桑楚颔首,笑意赞赏:“既然扶盟主都开了口,这面子我自然得卖,不过……”复又看向尤崇陵,庚桑楚笑得颇有深意,“朱坛主务必记住我的话,本座要杀的人,这天底下,没有谁能逃得过。”

向底下人挥一挥手,庚桑楚从容而去。最后回头那一瞥笑意,在扶雪珞等人眼中除了妖孽自然不作他想,尤崇陵却看得寒意大气,猛然便明白他话中含义。他要他死,只怕也不会让他死得太便宜。

扶雪珞已向洛云岚吩咐道:“我们分开来查探,你定要仔细些,看他有没有趁机在此设下埋伏。”

洛云岚颔首,望尤崇陵一眼,神色已不若今日初见时友善。

扶雪珞正要行开,已听尤崇陵问道:“扶盟主,敢问一句,方才你为何要救我?”

停下脚步,扶雪珞淡淡道:“大敌当前,扶雪珞再不识大体,也不至与自己人起了内讧。”看他一眼道,“但不管你当日因为什么理由伤害过冷儿,那确是事实,我们除了此次对敌,想来日后也决计不会再有交集。”庚桑楚这人虽然十句话中往往有九句半都是假的,但他说萧冷儿那半句,扶雪珞却不由自主相信,那必定是真的。

当下一番搜索,倒也没发现什么蛛丝马迹。派人彻夜看守在此,扶雪珞几人又再转回泰山派去。萧如歌几人还在大厅之中等候他们。

问起当中事宜,扶雪珞便自简略说了,说到问心追杀尤崇陵的原故,却刻意漏掉萧冷儿那一着,谁知他话音未落,尤崇陵倒自己说了出来:“诸位,实不相瞒,当日我在魔教卧底被问心知晓,他欲除我而后快,当日情况危急,却是一位姑娘舍命互我,我弃下她这才有命逃出来。”看众人一眼道,“那女子正是紫皇爱女萧冷儿萧姑娘。”

萧如歌眉峰微微一挑,众人一时都沉默下去,萧泆然面上神色却已极为难看。眼看他要开口,萧如歌及时道:“今夜大家也都累了,这就各自回去休息吧。”

说完率先向厅外行去,走几步却又停下身道:“如今冷儿既然平安无事,尤大侠也不必放在心上,当下我等最重要的,却是怎生面对楼心月与问心一干人。”

余下众人各自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