蔓蔓差点儿被雷轰倒。舒榒駑襻

陆夫人手里的小碗儿落到桌上打了个转儿,被陆司令急忙接住。

众人都望向陆夫人。

陆夫人心扑扑的,这里面的目光不包括含头低下的大儿子。

君爷细嚼慢咽没有放豆腐乳的滑蛋,似乎从其中能尝出多种思绪。

连母亲都罩着他妹子,是不是他过分了些呢?

然这个念头,只是在幽暗的眸底一闪而过,紧接被绝不动摇的冰寒覆盖住。

姚夫人若是没有看出端倪,挺有意思地对陆夫人提议:“既然大家明天都有空,一起去吧。”

后一想,自己都不曾去女儿开的饭馆瞧过,这何尝不是个机会。

心思慎密的陆夫人一颗心安定下来后,露出恬淡的微笑:“行。”

见她风轻云淡,与刚她那似慌然的一刹完全不合。众人又是迷惑了。

就此定下,第二天两位夫人和陆欢、姚子宝都一起去。至于两爷,今天刚尝过,没有必要了。

吃完饭,大伙坐下喝了盅茶。

陆司令难得今晚不用办公,坐到客厅里,询问两个小儿子的功课。

陆欢侃侃而谈,意气风发,多次提起给他很大助力的姐夫。

兄弟陆欢滔滔不绝,姚子宝相比之下显得沉默多了。

拷问完自己小儿子,不能怠慢了干儿子,陆司令关爱地问他:“宝儿,我听谁说你是现在和谁在一块打工的?”

“比起欢儿不值一提。”姚子宝规矩的,糯声道。

“什么叫不值一提?大学生暑期去打工增加社会经验,有哪里是不好了?”陆司令不喜欢他这种说法,或是说不喜欢他绕开话题。

面对陆司令想借口搪塞,是很难的。但姚子宝执拗地把唇闭着。

陆夫人见着,问身旁的姚夫人:“你不是让他在阿芳住院期间去给阿芳送汤送东西吗?”

“阿芳早出院了,脚好了,现在回麦当劳上班了。他比阿芳提前一周回麦当劳的。”姚夫人倒无隐瞒。

小儿子是个犟脾气,比起他哥姚爷有过之无不及。

姚子宝的确一直在想着林佳静。去给彭芳送东西,只是遵照母亲的命令,而且彭芳是为了蔓蔓受伤的,他对彭芳这次的伤带了点敬意,因而并不抗拒。

然而,林佳静美丽的倩影,始终没有在他脑海里消失过。

英雄自古难过美人关。

好比女人喜欢白马王子,有本事的男人看的多是女人的相貌。

他不觉得自己需要依靠女人去成就自己的事业,定是会去追求一个自己喜欢的外相好的女人。

姚子宝的想法,可以说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坚决。

到了这个地步,姚夫人不傻,让儿子在这事上自生自灭吧。拦着,到最后,做父母的好心,还得被儿孙反咬一口。人,总得是死到临头,才能认清现实。她儿子也不是个傻子,总有一天会认清的。

蔓蔓觉得:这一切事情的结果,现在定义为之过早。

他们现在才多年轻,要读书,要找工作,到社会里锻炼后,那些单纯的思想自然而然地变复杂了。

何况即使结婚了,在一起了,两人要面对的今后携手共度的路子,更为漫长,各种变异都可能发生。

想太多,没有意思。过好眼下的日子最重要。

这么多人里面,最聪明的,无疑是她单条筋的弟弟陆欢了。

陆欢的目的很明确,没有做出自己一番事业前不谈情说爱,颇似赵文生的风格。男人有钱有事业了,会怕没有女人吗?

所以,她这个单条筋的弟弟,是完全的情窦未开。

多少女孩子背后仰慕她弟弟,都是白搭。

让陆欢去理解荷尔蒙这东西是不可能的,现在他满脑子里只有计算机,只有她老公蒋大少那一手大神技艺,可以说,她弟弟陆欢现在好比当情人一般迷恋她老公。

姐夫,姐夫~

能听到她弟弟追着她老公身影像条小狗缠着,缠着她老公像武学大师再传授徒弟几招秘籍。

两个同龄的小伙子,一块成长到现在,站在了人生的分歧点上,变成两个鲜明的对比。

若说姚夫人完全不会恨铁不成钢,是不可能的。

蔓蔓知道,在姚夫人心里面,已经给自己的妹子林佳静打上了铁杠杠的红条。

做父母的,最讨厌的,就是因为女人耽误了自己儿子的大好前程,这和男人毁了一个女人的清白无异。

可以的话,蔓蔓都想让林佳静与姚家一辈子都无交集。

……

夜晚,华灯初上。

在【画饼充饥】所在的商业区,今是周五晚,闹市的人流量比往日大,街上人来人往。范慎原穿过市区街道时,身影谨慎地隐没在人群里面,虽然他觉得对方动作不会那么快,应该不会有人跟踪他。

进到一家小小的饮料屋,找到了里面的第五号桌。

桌对面,已是坐了个女人,看起来与他长得是天差地别,无论年纪、样貌、穿着打扮都相差甚远。一个帅气逼人,西装领带,商务精英,一个皮肤黝黑不会装扮像朵毫不起眼的牵牛花。

但范慎原叫了她声:淑霞。

亲切的语气,像世界上距离最亲的人。

范淑霞抬起的脸,是那张蔓蔓感觉哪里很是相似的五官。而只要仔细地辩论,其实与范慎原不可以说是完全不像,在许多地方,比如宽宽的额头,大眼睛,都是很像的。

因此他们是一对异卵双胞胎。

从小一块长大,几乎形影不离。小时候,她曾伪装过他,他也曾装扮成她。直到在范淑霞身上发生了那件可怕的事,让范淑霞一日之间,名誉扫地,离开众亲,被迫只身来到大陆避祸。

而现在那个让范淑霞遭遇劫难的恶魔,已经到了附近。一想到这,范慎原就焦躁难耐。

拉开对面的椅子坐下,范慎原卷着袖管,手指敲打台面。

范淑霞咬着桶装可乐的吸管,声音有点如小兔子,不是很肯定地问:“我给你叫了你喜欢的橙子汁,要不要点薯条?”

记得他小时候只喜欢吃这些,但他们很多年没有在一起了。在这期间,只有偶尔的短暂的会面,使得她一直都不敢确定他口味有没有改变。

“嗯。”范慎原轻轻应了声,抬头,是突然意识到对面的她的不安。

本是很亲近的双胞胎,面对面,彼此看着对方的目光疏离,陌生。然这些只是表象。不需很久,他们能很快找到彼此都感兴趣的话题。

“你近来又是出外训练吗?我看你又黑了不少,比起上回你发给我的相片。”范慎原哑声说。

范淑霞本是大小姐,根本不用受这种粗劳之苦。实际上,范淑霞有些怯弱的性子,就很好地反映出她曾经是个深守空闺的千金。

“部队挺好的。”范淑霞牙齿像可爱的兔子,咬住吸管,“在部队里,苦,越是苦,其它什么都不用想。”

部队的苦,能让她遗忘尘世的纸醉金迷的荒诞,以及潜伏在各个角落里的罪恶。

部队,是个让她得以安心的地方。

范慎原听她述说着这些,看到她脸上浮现出的浅浅却很安详的微笑,心中一个刺痛,很是痛。如果被她知道那个恶魔正在靠近他们,随时有可能毁坏她现有的安宁的话。

必须想个办法!

他心里发誓。

“你呢?”自己说得差不多了,突然发觉都是自己说,她尴尬地松开了牙齿间咬着的吸管,问,“你近来怎么样?生活好吗?怎么会回到大陆?”

“奶奶本是让我回来资助家族里的人在京城创业,打算转移部分投资回国。”范慎原轻咳两声,说起了自己此次回国的目的和回国后至今遇到的一切,比如廖明,比如温世轩。

听到蔓蔓的名字时,范淑霞吃一惊:“你说的是那个被陆家领回去的公主吗?她原先是温家的人吗?”

“是的,她是温叔小时候捡起的养女,温叔抚养了她二十多年,亲如真正的父女。”范慎原说。

未想,这其中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范淑霞听着有些怔,低下的眉,宛如在思索。

想两爷在英国伦敦四处为妹妹寻找泰迪熊,不辞辛苦,一找即是一夜加一白天,对妹妹道不尽的宠溺,明明白白的,不需说,旁人都看得一清二楚。

范慎原的口气,却是清楚地站在温世轩这边的。

“温叔是个很好的人,只要你和他碰过面,见过他,与他相处过,你会相信他绝对是这世界上最好的父亲。”两眼过商铺明亮的落地窗,范慎原像是在回想近期的点滴,使得温世轩的影子很快地浮现在他眼前。

老实,一股憨劲头,不爱说话,两手长满的粗茧,是到了哪个社会阶段都会是最底层阶级的人,却无法掩饰其可爱和可敬。

范慎原也不知自己怎的,和温世轩在一块时,有一种特别亲切的感觉。可能是由于自己从小失去父母的缘故,是奶奶一人把他们兄妹俩拉扯大的。

听着他这描述,范淑霞感觉挺惊奇的,手里摇了摇装冰块的可乐桶,里面已经没有水了。

“你现在住哪里?”范慎原问她,“我在电话里听说你现在不用住在部队驻地了。”

“嗯,近来因为一些缘故,被派到了一个单位里工作。那单位有提供宿舍楼。我今天下午搬过来的,一些行李还在部队驻地,我都没有去取。因为不知道会在这个单位呆多久。”范淑霞吞吞吐吐地说。

就因着这次英国之旅,使得她从原有的军部机关单位,被调到了君爷今所在的单位,名义是进修,实则是辅助领导做翻译工作。她不管什么名义,是想趁此机会好好在君爷的单位进行进修。因为早知道,这地方是精英集中地,不是什么人都能被调进来学习的。所以,尽最大的努力让自己留下是目的。然而,究竟能不能彻底地真正留下,很难说。

为此,她甚至想学高大帅去拍两爷的马屁。可高大帅的那马屁精功夫,真不是什么人都能学得来,尤其以以她这个没有什么自信的性子,平常想正常和领导说话都很困难。

范慎原在听说她要留在市区里面住,不由多了份被对方发现行踪的顾虑。

“你住的那地方安全吗?”

“安全。是部队的地方,有拿枪的哨兵24小时站岗。”范淑霞说。

是,部队的地方是安全。因此要叮嘱她:“你以后,不要一个人到市区里其它地方走动。周末放假即使出来游玩,最好都是找人相伴。”

范淑霞听到他像小老头的这话笑了:“我不是以前那个我了。我在部队里都学了拳击术,抓贼都没有问题。”

范慎原一时无话,是真没有想到她是个军人了,必要时甚至能拿起冲锋枪保家卫国。

“我送你回去吧。”范慎原在她起身时,说。

赶在她面前拉开商铺的玻璃门,向外走之前,习惯地左右看了看,见没有什么异样,才走了出来。

范淑霞跟在他后面,站在路边,等他把车开出来。斜对面,豪气四射的天下第一饭庄霓虹招牌,刺人眼目。

一辆银色兰博基尼停靠在天下第一饭庄前面,漂亮的男人从驾驶座里迈出修长矫健的腿,一身贵族气派,典雅尊贵。

引来无数的女性目光,如飞蛾扑火。

范淑霞隔着街隔着人,有些远,却只要一眼,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人是谁。

一瞬间,埋藏在记忆里深处的那些恐怖记忆,如潮水翻涌全部翻了出来。

两只手捂住头捂住耳朵,仍阻挡不住脑海里一波波如海底深处涌出来的声音。

“贱人!勾引我儿子!”

“狐狸精!小小年纪已经学会爬到男人的床上勾引男人!”

“还说是大小姐,与浪荡的女人有什么区别。”

“没有家教,没有教养,没有父亲的女儿,就是这个样!”

“奶奶,不是的,我是被冤枉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淑霞,你走吧。奶奶也没有办法护住你,你走吧,回大陆去。漂洋过海,把自己隐藏起来。”

一层层的密汗,从脑门冒出来,在脸庞两侧汇聚成两条小河,不停地泉涌。

她何尝想过离开最亲的家人只身到大陆,只身进部队。一开始,为了她的安全,范慎原连来看她都不敢。奶奶到至今,都不敢和她见面,怕引起对方的动静。

刚开始那几年,她想家,想家人,想得都快疯了。

一切,都是那个男人给逼的!

她痛恨,却和家人一样也惧怕。

刚要走进第一饭庄的江晖,突然感觉到有两道刀子一样的目光打在自己的脊梁骨,其冰冷的寒意和恨意都能让人不寒而栗。迅疾地一个返身,却没有能发现可疑目标。街上行人人来人往,不少女人在他射来目光时含羞低头。

他扬眉一笑,心底冷笑:也是,他得罪的女人多着呢。不差那么一两个对他极具恨意,又能奈何得了他什么。

他做事天衣无缝,举手投足为完美。不会有人猜疑到他身上的。

把车开出来的范慎原,不见了路边站着的范淑霞,开始着急地拨打范淑霞的电话,直到在一个巷子角落找到了她。

“淑霞——”他慌张地下了车。

范淑霞蜷缩在黑暗的巷角里,宛如一只见不得光的老鼠,身体不断地抖动。

一看,知道是她老毛病犯了。范慎原跑回车里,找出件外套,盖到她头上遮挡住她所有的视线,继而双手用力扶起她,回到车内。

她的双腿软得像面条,整个身体都挨到他身上:“慎原,慎原——”

“什么都别说。”范慎原拉开车门,将她塞进去,然后迅速回到驾驶座,踩下油门。

车子,以最快的速度离开是非之地。

范慎原一边开车,一边很是焦躁的,看着旁坐的她不停地抖,哪怕是用衣服盖住她的眼睛和脸。

在这里,不是美国,他并不认识熟识的心理医生。而且,也不能贸贸然带她去看医生。这事一旦被揭发,她在部队里会受到极大的影响。

“慎原,我没有事。”她说,在一个红绿灯口,揭开了罩在自己头上的衣物,显然出了一张苍白的面孔。

脸色虽白,但精神尚在。

范慎原噎着口水,想问她刚是怎么回事,却很怕那个最可怕的答案从她口里吐出来,所以才着急地叫她别说。

然她终是转过脸,睁着两只大大的眼眸与他说:“你知道他到这里了,是不是?”

是。他无语的眼神代表了答案。

红灯转绿灯。

他拉下操纵杆,低声的,有力的,激动地带着一丝颤抖:“你不要担心。我会帮你解决的。现在我也不是以前的那个小孩范慎原了。我长大了,有能力保护你和奶奶了。”

“我想下车。”她无力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