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延年是霍捕头的独子,比柳纤纤尚且小一岁,如今接了父亲的衣钵在泠水县混饭吃。

这次休沐回来,本来是跟爹爹聚聚,准备过中秋的,可没想却遇到这样的奇事。

人都说柳家姑娘多么多么俊俏,多么多么能干,他看到后却产生了这样一个念头——

古怪。可是说是哪里古怪,他又答不上来。

他和柳夫人站在院子里发了好一会子呆。

等柳老爹和霍捕头勾肩搭背地进了门,纤纤才把烤鸭还回来,她看见霍延年站在院子里石化的样子,不觉有些羞赧,想了半天,却只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来:“还你了。”但看霍延年仍旧瞪着她没有反应,就更不好意思了,于是怔了怔,又轻声添了一句,“我没偷吃,只是借去用一下,有借有还。”说得煞有介事。

烤鸭能抵什么用?打蟑螂咩?

霍延年被这个解释炸飞了,他忍不住满怀好奇地往她身后看了一眼,但碍于君子不越雷池的严厉教导,他并未像那些不知所谓的少年郎一样往人家闺房里跑,只是不动声色地皱了皱头。

而飘忽的思絮就在刹那间捕获了一道灵光。

“你说借去用一下,不会是描花样吧?人家姑娘绣的是花花草草,你怎么想到要绣这个的?”

纤纤没料到他会猜中,一时间眼睛炯亮:“你怎么知道我是拿去描花样的?我真是绣的烤鸭,不止这个,我还绣了鲍参翅肚呢!”言语中,竟有种蒙蒙昧昧偶获知己的雀跃,她从身后拖出一本小小的绣册,一页页翻开给他看,“我把这些从来没见过,从来没吃过的东西都绣上去了,你看像不像?”柳家是小户之家,纤纤又是个深藏不露的吃货,好些吃食只能从爹娘描述中知晓一二,剩下那八分全靠想象。

霍延年看她用的绣线全是粉粉嫩嫩的,就连平时看起来有些恶心的海参都变成了桃花红,还长了一双又大又圆的眼睛,他连续看了两页,忍不住笑了:“大体是绣得不错,不过还差一点,就一点点……”姑娘怪是怪了点,不过还蛮……可爱的。他这样想的。

纤纤睁大眼睛,也跟那海参一个样了:“差哪一点?”

霍延年有些促狭地抚着那册子,柔声道:“下次带你去吃,不就知道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将语声放着这样低媚柔和,真是见了鬼了。

可是,纤纤的眼睛亮了,亮成了天上的明月。

霍延年陪着霍捕头和柳老爹喝酒吃肉,纤纤一早就吃好了,却还是不舍得离席,巴巴地坐在一旁看他们觥筹交错,吹牛皮,侃大山。

柳夫人发现了纤纤的异样,悬在心头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看来纤纤和延年是有缘份的,就这么一面,竟似看对眼了。

柳夫人就着这样的心情多喝了两盅,看着少年英俊的脸,竟有些想入非非。

霍家这小子不错,有一份稳定的差使,俸禄虽然不多,却也还过得去,听说他是县太爷跟前的红人,那将来还有晋升的机会,若是做个捕头什么的就好了……

席罢,霍延年搀着烂醉如泥的老父回家,纤纤还瞪着一双大大的杏眼跟着他,直到连柳夫人也觉得她太不像话,连忙追出门来拉她回去。

“你真的带我去吃鲍鱼?可不许骗我。”纤纤对霍延年依依不舍。

“大丈夫一言既出,什么马也追不回。”霍延年打着酒嗝,笑得开怀,同时又想这位妹妹太好拐骗了,一句话就能忽悠走。

“那拉勾。”她伸出了一根细白的小手指。

“好,拉勾就拉勾。”霍延年也伸出了自己的手,但灼烫的皮肤碰到了那嫩滑的手背,他突然像着了火似地收了回,嘴里嚷道,“你几岁啊,这么大的人还玩这个,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么?”说罢摆了摆手,转身走了。这一路,走得有些踉跄。

回家路上,霍捕头忽地摸了摸儿子脸,磕磕绊绊地道:“小子,你脸怎么红了?”

酒是穿肠毒,人醉不是问题,关键是心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