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纤纤,你出去到底招惹了些什么鬼事?”

去什么万花楼救什么人?霍延年已经崩溃了。

他顾不得周遭三姑六婆的闲话,也顾不得纤纤求饶的眼神,他几乎是认定了紫麒是教唆犯,甚至跟那劳什子万花楼是一夥的。他凶巴巴地盯着紫麒,非但没放手,反倒加了几分手力。

紫麒被他这样一捏,痛得眼泪都出来了。

她和纤纤不一样,纤纤怎么也憋不出来的眼泪,她简直手到擒来。晶莹剔透的眼泪把脸上的伪装冲散了,面上两条宽敞的沟壕看着是说不出的喜感,可是那眼神却是说不出的楚楚可怜。

“唉哟,要死啊,这小子真不是人,居然打女人!”不知是谁嚷了一句。

“好好说话不行么,非要跟个小姑娘计较,忒没教养!也不知是谁家的孩子!”有人起哄。

“偷东西也不是什么大事,他自己不也是小小年纪不学好,大白天学人逛花楼!”三观毁了。

“小霍,这才多大点事,丫头年纪还小,谁个不会犯错呢?”连同僚也倒戈了。

偷东西也不是什么大事?世人不是说,幼时偷针,大时偷金么?怎么就不是大事了?

霍延年太年轻,他还不知道这世间有一种东西是叫“恃弱凌强”的,道理也是简单,谁哭谁占理了,他在气势上胜了,紫麒却在气质上胜了,她不用放声哭,更不用满地打滚,就那么委委屈屈地一站,撒几滴猫尿,就有不明真相的人凑上来了。

纤纤虽然是生得乖巧,却永远学不会惺惺作态,紫麒却不一样,她天生一张极其讨喜的脸,小时候能讨三姑六婆喜欢,长大了,也能讨男人喜欢。说白了,紫麒就是长得像狐狸精,朱门大户里得势姨娘都长她这副德性。欲语泪先流的本事,那也是天生的。

霍延年栽在紫麒这小蹄子手里其实也不亏,人家毕竟在勾栏里打混,修身修心,早成人精了。

“我们有个朋友,也跟你一样花银子买姑娘,可是身上的钱不够,就被万花楼的老鸨子扣下来了……我们本可以直接回蟠龙镇的,就因为纤纤姐想起你在泠水县当差,才不远万里,历尽艰险地来寻你……烤鸭哥哥……你可以讨厌我,责怪我,但纤纤姐她是无辜,她什么都不知道!烤鸭哥哥,你知道吗……两个姑娘家孤身上路多危险,若不是我厚着脸皮去偷,我们……我们就连雇马车的钱也凑不齐,更不消付那镖局的镖银……”

她哭得一半真,一半假,眼泪哗啦啦像奔流的小溪,引无数人侧目。

“花银子买姑娘”几个字就像撒在伤口上的一把盐,敷得霍延年里边烧灼,自尊心都碎成了片片。可是碍着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他总不能当街将紫麒暴打一顿。

紫麒小脸儿尖尖,柳眉儿浅浅,五官淡如烟渺,好似随便抹一把就能将这副皮相全然揩去,她哭起来的时候,正合了世人常说的,梨花带雨。一个十二三岁的水灵灵的姑娘,被这样粗鲁地拧在手里,本就有点说不过去。一时间,几乎所有人都把矛头转向了霍延年。

纤纤更绝,跪在那儿不声不响,趁着霍延年不留神,向前便是一记猛扑,像猫扑老鼠似的,抱住了霍延年的大腿。

霍延年在心里哀嚎一声,心知这一回是颜面扫地,全县人民都能记得他这个不懂怜香惜玉,铁石心肠的坏捕快了。上花楼,玩妓子,以大欺小,这样的评价若是传到了霍老爹耳朵里,他便有十个脑袋也不够他拧啊。

“柳纤纤,你这是干什么!”霍延年一个头变成了两个大。

“你先放了紫麒!”纤纤瞪圆了杏目,小脸儿拘谨又严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