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不会,不过我很擅长谈天谈地谈人生。”

“唱歌跳舞?”

“啊?唱歌跳舞耍杂耍,那不是伶人伎子才会做的事情咩?”

韩明珠没说谎,她对这些风花雪月是真没兴趣,她不是不认真学习,只是天赋使然所学有限。

她最先识的字是“赵钱孙李周吴王陈”,最先看的书是老账房孙伯伯的账册,最爱听的是珠算口诀,她也爱看绣娘们绣花,不过看几眼,就能估准价,用她建议的价钱,绣娘从来也没亏过本。韩明珠的生意头脑极好,但在这些文雅酸腐之事上,就是一个蠢蛋。

她会把“关关睢鸠,在河之洲”,念成“关关之酒,五两一口”,她气疯过很多秀才,最后句读功夫只能由韩夫人自己来教。

然而韩夫人也不是什么书香门第的千金小姐,韩明珠老老实实学了两年,只学会了怎么样认老米新米,怎么样播种收割,怎么样防蝗灭鼠。

扈文青是那清风朗月一道银白色的光,韩明珠却是黄金入库,折射出来的彩。八竿子打不到一起。

可是扈文青就想能和她一起。

他喜欢占一切主导地位,他想试着支配能掌控的一切,退婚是不难,但要他拿住主动权。

在他没找到合适的姑娘之前,韩明珠就是他骑着的一条小毛驴。

就这样,韩明珠骑他找草,扈文青骑她觅花。

“什么时候你的刺绣功夫能赶得上苏州名绣叶五娘,描白画艺能比得上郜敏方,诗词歌赋能赢得了我,我就答应解除婚约。”唱歌跳舞她是不用学了,她向来喜欢爬高走低,这点东西难度不大,还有一点他也是赞同的——唱歌跳舞,确是优伶之长,轮不到她去折腾。

“什么叶五娘叶六娘,还有那郜什么方,又是什么鬼?”

韩明珠听得头都大了,刺绣她也学过一些,绣娘们还夸她有天赋,不过她更喜欢把绣花针当飞镖用,细如牛毛,“杀”人不见血……至于画画,老和尚是说的婉转,她画的那些,不就是鬼画桃符?没想到退个婚也这么麻烦。

“怎么?怕了?要不你把自己的脸画花了,变成了丑八怪,我就不会娶你了。”

扈文青出了个馊主意吓唬她。

容颜美丑,当是女子的第二生命,没有人不爱惜的。

韩明珠从小被人称赞惯了,定然也不会鲁莽自残。

却没想到韩明珠还真的上了心,当即小脸儿严肃,默默地思考起来。

扈文青瞧着她一本正经的样子,还以为她一时想岔了路子,不由放轻了声音:“你……不会真的……”

韩明珠却适时地展颜一笑,问道:“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好看?”扈文青被她的笑容击中,一时大窘,却见她转过头一边喃喃自语,一边郑重地摸了摸脸,叹道,“我也觉得我自己蛮好看的,所以,还是走那条比较难的路吧。”

扈文青懵然道:“你说什么?”

韩明珠道:“我说,刺绣女红,画画写书,吟诗作对,这都难不倒我,你就等着吧。”

扈文青习惯地摸了摸下巴,暗道,我自然会等着,等你学会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便是跪在地上求我,我也不会退婚了。

韩明珠的天真与退让,令他产生了前所未有的自得,他的笑容越来越大,不再含着半分虚伪,那笑容意外的阳光,明朗之余又带着三分羞怯,可是矛盾的意境,融合成一体,竟好比海天一色。韩明珠眼里的扈文青,比来之前鲜亮了好多倍。

可是这笑,又安放在记忆的某个角落,似曾相识。

这时候再看扈文青,竟也不是真那么讨厌了。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骗,骗了就是小狗。”韩明珠笑嘻嘻地伸出小手指。

“好,骗了就是小狗。”骗的就是你这只小狗,扈文青也伸出了小手指。

两个人的手指勾在了一起,仿佛一阵电流蹿过了全身,扈文青只觉得有一记无形的耳光扇在了自己脸上,整个脸颊火辣辣地疼……

……

天庭上——

月老好不容易系上的红线“啪”地断开了,暗紫色的明火沿着两端一路焚到了尽头。

月老哆嗦着手指,重新又捻起了新的红线。

已经第六回了,系在扶兰赫赫身上的红线总是断掉,他灵力有限,能做的已经不多,便是帝俊大人再不高兴,他也没办法了。

“扶兰仙子,你行行好,开了这个窍吧,老朽快被你害惨了。”

他禁不住老泪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