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珠,那边好像有人。”

韩闲卿说完了王仙和苏仙的故事,也终于发现了山神哥哥的存在。

大半夜,在山上迎风立着两个人,一个身量高颀,一个贼头贼脑,忒吓人。

韩明珠和韩闲卿相互牵着的小手同时一紧,两人心照不宣地机械转身,迈着豪气的同边脚,直挺挺地沿路返回。韩明珠听说过一些山精水怪的传说,小脸儿紧得像个绣花的绷子。

她低声说道:“肯定是见鬼了,你看他们,都没有影子。”

没有影子……没有影子……

小姑娘的悄悄话顺着风刮进了山神的耳朵里,山神差点被气晕过去。

一,他不是鬼,他是妥妥的!地!仙!

二,他不是没有影子,而是……天这么黑,有影子的才是鬼吧?

十几年焦灼的等待,变成了愣怔之后的狂暴,山神的脸上阴晴不定,一时是别后重逢的喜悦,一时又是心灵重创后的苦楚。他想大声地解释,他很想拦住她,和她说:“我才不是鬼,我是山神,堂堂正正,英俊潇洒的山神。”可是他没来得及开口,一旁的耗子精就先叫起来。

“大、大人……有猫,猫来了……”

耗子精再是精怪,也埋没不了天性,他整天粘着山神,就是巴望着他能发挥地仙的作用,好好儿作他的□□,哪晓得今夜山神也会被鸠占雀巢?哪晓得今夜山猫精会出来闲逛?

他吓坏了,不等山神哥哥发话,就“嘭”地一下,先现了原形。

韩闲卿还没见过鬼的样子,听到妹妹这样说,就忍不住想去见识一下,结果一回头,恰好看见那个佝楼着腰身的小胡子男人变成了一只比猪还大的老鼠,那一双绿豆般的小眼睛,还极具威胁地发着光。

韩闲卿吓得使劲吞了吞口水,手上的力气大了些,捏得韩明珠“唉呀”一下叫出声来。

山神哥哥听得那声轻呼,小心肝儿跟着一颤,吓在喉咙里的那声呼唤脱口而出:“纤纤!真的是你?”

纤纤?

抱歉啊,小明珠压根不晓得他是叫的是谁,只是因为太好奇才回了头。

这一回头,就鬼使神差地与那耗子精打了个印象深刻的照面。

“吱吱吱吱吱吱吱!”耗子精人立起来,抖直了尾巴,挥舞着一双爪子向韩明珠指指点点,绿豆大的眼睛光芒更盛。

“啊啊啊啊啊啊啊!”小明珠也叫起来,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老鼠,一时还以为是自己缩小了,她卯足了劲去了抠韩闲卿的手,痛得韩闲卿也大叫起来。

不远处的赶马的福伯听见小孩儿撕心裂肺的惨叫,吓得魂啊魄啊都出走了一大半,他一点也不像个年近花甲的老人,一个箭步蹿起来,就往马车上跑,一边跑还一边想:“天啊,还真的有山贼!”

“唏律律——”

韩老板和韩夫人第一次在别人门里干野事儿,兴奋得不得了,两人尚在云山云海中浮沉飘荡,却隐隐约约听见了马儿的惨号。

韩老板身子一僵,韩夫人娇哼一声,就从他肚皮上跌下来。

韩老板抱着凌乱的衣物往夫人那堆雪似的身子上一扔,紧张万分地道:“外边好像有人。”

三更半夜谁还会来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儿?

韩夫人立时也没有了兴致,她胡乱披起衣裳,突然心间一凛:“糟了,珠珠和闲卿还在那边。”

韩老板拔掉了门闩,面沉如水:“是我疏忽,该死!”

他一脚跨出了门槛,迎着凉风一阵哆嗦,心便沉到了谷底。

他何止是疏忽,简直是糊涂至极,韩明珠和韩闲卿都是他心尖尖上的肉,他怎么能这样不管不顾就把俩个半大的孩子留在了荒郊野地?即便没遇上歹人,半夜醒来吓也能吓出毛病来!

还有,随身行李还有车上,难保福伯不会乱打主意。

这简直是将后背露给了别人来捅刀啊。

要是两个孩子有什么三长两短,那可怎么办?想到这里他连站也站不稳了。

“夫人,你先在这儿等着,我去看看!”韩老板将妻子往山神庙里一推,三下两下系好的腰带,一阵风似地跑了出去。

“相公小心!”韩夫人知道自己跟出去只会连累相公,可又不能什么事都不做,惶急当中,她想到的是临时抱佛脚,既然是山神庙,那应是有神灵的吧?她匆匆转身,倒头便拜,却在余光扫尽的刹那,愣住了——

韩明珠这兄妹俩遇见了妖怪,不但吓着了自己,还吓坏了福伯。

一转眼,福伯便驾着马车独自跑下了山坡,跑得无影无踪。

韩闲卿瞧着那远去的一道滚滚尘烟,惊得目瞪口呆。

一时也顾不得掌心被韩明珠抠出来的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