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夜一人兼两职,拼命攒功德,可是到头来却发现自己变成了一个一文不名的穷光蛋。

他永远也忘不了晦河河伯那鄙视的眼神。

以及那种睥睨众生的语气。

“就四千个功德也想让我替你的班?你有事怎么不去和天庭说?”

晦河的河伯是个母的,整天就喜欢霸着龙女庙装神弄鬼,她贪心又势利,懒惰又狡诈,她与古夜毗邻,平素也没少捞好处,山神庙的香火旺的时候,她那间小破庙的香火也跟着旺盛了不少,现在古夜要称病离开,她等于要身兼三职、全年无休,收入还减少了,她当然不乐意。

河伯开出了八千功德的高价,古夜一狠心一咬牙,答应了。

可是打开了功德箱一看,乖乖,积攒了十几个年头的功箱居然被自己的小仙灵挥霍一空,他非但没能说服那戾张的女人,还惹了一身的笑柄。简直要疯。

古夜连夜收拾东西,准备打包搁挑子走人。

耗子精却死死地抱住了他的腿。

“大人,你忘记了你答应我什么了?你不能说话不算话啊……你就这样一走了之,那我怎么办?你要是被天雷劈死了,那我又要怎么办?”耗子精撇着两边稀疏的胡茬,哭得梨花带雨,“我平生之愿就是变大变漂亮,至少给我把这两道胡子给变没了吧,你说你回归神君之位就帮我弄,可是你现在……根本就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你擅离职守,要是被天雷劈,我还得给你收尸,多划不来啊。大人你不能那么自私,只顾一人风流快活,你去哪,我就要去哪,不离不弃,不死不休……”

什么鬼?

古夜怒道:“我一个男的,带你一个母的,像什么话?”

耗子精大声道:“是女的,女的,变大变漂亮就是女的了,你带出去也不丢人。”

古夜怒意更甚:“就是变漂亮了才麻烦,你跟着我,我怎么去追小明珠?到时候我怎么解释?”

耗子精大哭起来:“斯人不堪,居然重色轻友,我恨你,我恨你一万年。”

什么鬼?

古夜将剩下的功德都甩给了她,不耐烦地道:“四千个功德都在这里了,你去无界堂买一副新皮囊,想多大多漂亮都行,以后别跟着我,我法力低微,元神受损,将来有事也不知道能不能护住你。你……好自为之。”

耗子精接住了功德箱,转念一想,道:“你把功德给了我,那就连买路钱也付不了啦,从扬州的地界到沧州,中间那么多大小山神大小土地,你这是要把逃岗之责昭告天下不?算了,这四千个功德我先替你保管,该用该花的时候,我来帮你出。我替你去沧州走一趟吧。”

古夜道:“你不要变大变漂亮了?”

耗子精擦擦眼泪:“我又不是那种重色轻友的人,一张皮囊而已嘛,迟一点没大碍。你继续养伤。”她撇着难看的胡子,很深明大义的样子。

……

于是,沧州城里最大那家棺材铺的大老板突然冒出了一个私生女,丑得支离破碎的私生女。

小明珠第一次看见纸皮灯笼边看见她,吓得好几天没吃下饭,而化名为公孙四两的耗子精第一次看见小明珠时,也愤怒地差点绝食而亡。

世人重皮相,四两的丑衬托了小明珠的俊俏可人,人人都为公孙老板扼腕叹息,公孙老板富贵一世,却得了这么一个冤大头。

摊着个丑女儿,以后便是招倒插女婿,穷光蛋们也不肯上门了。

而韩老板得知公孙老板有这么一个活宝女儿之后,吓得再也不敢提让韩闲卿过去学本事的事,生怕儿子不小心就被四两姑娘看上了,倒是韩明珠顺理成章地换回了女装,正正经经地和公孙老板学起生意经来。

韩明珠把小夜子的雕像供在家庵里,早晚三炷香,也渐渐学着老太太们初一十五放放生,捐捐香火钱,有时候还跟着商会一起做点不大不小的好事。

功德一件件地累起来,还给韩府挣了个好名头。

韩小姐养小鬼的谣言终于被压了下去,见过小夜子雕像的人,自是怎么也不能把他和那面目狰狞的小鬼联系起来。韩府恢复了平静,但有些东西却是悄悄改变了许多。

韩府平安渡厄之后,每年都会捐出一半的家产帮助四方有难之人,由于头几年入不敷出,韩老板便和韩夫人商议了一下,削减了下人的开支,裁去了冗余的人手,精简宅面,新辟出来的院子全都低价租给了邻居,这样一来,便有了门庭落败之像。

但宅子小了,人与人处得近了,家里家外更显平和。

亲眼见识到了韩明珠的聪明才干之后,韩老板更不敢再坚持女主内的那一套迂顽做法,毕竟他大病期间,族中生意都是由夫人一手打理的,韩夫人虽然经验尚浅,但处事公正,体恤下人,口碑远在他之上,反倒他这个家主,莫明其妙就变成了一个大闲人。

谁说女人不能当家?

韩闲卿依旧随夫子刻苦读书,与扈文青亦偶有书信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