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啊,他现在已经在书房候着了,你自求多福吧。”公孙四两环视一周,没看见古夜的影子,不觉有些失望。要是古夜和那姓扈的对上就热闹了,她就喜欢看这种热闹。

“书房?”为什么是在书房而不是在花厅?韩明珠仰天打了个呵欠,摇摇晃晃地往闺房里走,路上擦肩而过的几个丫鬟都对着她笑,一脸地意味深长。这令她越发不自在起来。

她故意拖拉了半天,梳了一个东倒西歪的发型,又选了一件皱巴巴的衣服,就出来见人了。

扈文青是天亮时分到的,一路舟车劳顿,眼皮底下还有些淡淡的青晦,像是赶了很远的路。韩明珠硬着头皮进门时,他正在案前摆弄着一幅书画,早些年他与“韩明珠”偶有书信往来,或谈诗论词,或论琴棋画之道,早有三分投契,如今见到亲笔题诗的字画,心中倍感亲切,不知不觉,脸上就带了三分笑意。

他笑起来自有一番春风得意之态,与古夜所含蓄促狭截然不同。

韩明珠抬头就看到了他的笑,那样自信而阳光的笑,却像笼在她心头的阴影,沉沉地压下来。她想起了之前的那个约定。

等到她琴棋书画堪称绝顶之时,就是他退婚让步之时。

然而还没等到韩家提出退婚,扈家就先放过她了。

想到两人之间并不存在的婚约,韩明珠才缓缓地松了一口气。

她客气地回应了一个僵硬的笑脸,正想告诉他这幅画其实是她哥哥韩闲卿所题,扈文青却已放下画幅,转过身轻车路熟地擎住了她的手。

他的手指含着夜寒冰霜的冷凉,格外冻人,只是稍稍碰了碰指尖,她就忍不住缩了回去。

“可算是见到你了。”

扈文青并不在意她的躲闪,只当是少女应有的害羞。

他满意地打量着面前水灵灵的小姑娘,终是付之一笑。

一别经年,她终于变成了他喜欢的样子,朝起懒晨妆,眉带三分媚,明明还是十五六岁的年纪,却比同龄的女子多了几分清奇,看来等待总是值得的。

“不问自取是为盗,这书房不是你能来的地方,出去。”昔年的不快回忆一并涌了上来,韩明珠讨厌他这副志在必得的样子,好似全天下的人都是傻的。她避开了他的热情,摆出了一脸的凛然,稚气未脱的小脸上,竟恍惚蕴着一丝不可侵犯的威严。

“小明珠,你不认识我了?我是文青哥哥啊。”扈文青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他自问风华无双,人见人爱,怎么料小明珠并不领情。

“我只有一个哥哥,并不认得什么青啊红啊的,还是那句话,这地方不是你能来的,出去。”韩明珠对着这张脸,就想起了扈夫人,这令她心里很不舒服。

退了婚,却又以未婚夫自居,这算什么意思?

当初订的娃娃亲,不过是韩老板一时迷信,现在世异时移,什么都变了,他们却腆着脸皮贴上前来,丢脸不丢脸?

扈文青不是最好面子的么?怎的十年过去,脸皮变得比城墙还厚了?

“哈。”扈文青的脸上有些挂不住,却仍旧绷住了笑容,这才是他的本性,即使再尴尬,人前也不该露出半分狼狈,他慢吞吞地绕着她踱了半圈,突然道,“小明珠不会真以为我们的婚约已经作废了吧?有些事……还是给你说清楚比较好,当年,我扈家确实是发了一封退婚的书信给令尊,只不过令尊没有回应。既然没有回应,那婚约便还有效,我依旧是你的未来相公,这是雷打不动的事实。莫说是一间小小书房,就是你的闺房,我也一样可以畅行无阻。”

一席话,将韩明珠推进了冰窖里。

原来这世上真有人这般无耻,竟将说过的话做过的事一一否认,将错都归在了韩老板身上……那琴棋书画之约呢?又当如何?

“你怎能出尔反尔!”

“一别经年,小明珠果然书画棋艺样样精道,不枉你我相交一场。我却忘了告诉你,所谓娶妻求淑女,只有这样子,你才衬得上我。”扈文青柔声说着,依旧声若清泉,可是那得逞之后的满足,那算计过后的自得,无一不让韩明珠作呕。

韩明珠忽然有些后悔。

她昨天要真和古夜处一夜就好了,像扈文青这样自负的人,肯定不愿意戴这个绿帽子。

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古夜已经被她欺负走了。

公孙四两明白了,扈文青来了,古夜大人下半生的幸福就要飞走了,怎么办?

就在韩珠明气得连话都说不出的当儿,四两姑娘英勇壮烈的上前一步,将乌鸡爪子一般的纤纤玉手按在了扈文青胸前,她娇声嗔道:“唉,死鬼,下了床就认不得了,原来还长得这样人模狗样,啧啧,本小姐真是有眼光……”竟像蛇一样缠上了扈文青的身子。

扈文青从来没见过这样丑的姑娘,登时惊走了半边魂。

韩明珠感激地睇了她一眼,转身匆匆离去。

扈文青挣扎着大喊起来:“小明珠,小明珠……你听我说……”

韩明给大叫着:“我不听我不听……”风一样地飘走了。

扈文青用力推搡着,试图避开公孙四两的魔掌,却不料那姑娘死不要脸地往身上贴,还将嘴鼻凑在他的脸上嗅来嗅去。

这味道好像在哪里闻过。

究竟在哪里呢?

公孙四两用力吸着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