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玄真人早年放浪形骸,自以为可以与男儿比肩,从不将男修放在眼里,即便是对着玉玑真人,她也未尝给过半分好颜色,遑论是对着个初来乍到的小子。

她后悔自己没将那些男女授受不亲的虚伪道理说给徒儿听,现在倒好,害得徒儿跟昔年的自己一样,吃了亏还当糖吃。真是傻透了。

她上前扶起了跪倒在地的小徒儿,有些头疼。

小徒儿却不知羞,反倒睁大眼睛好奇地望着她。

妙妙从小在百岁峰上,从来没出过禁制,也没和同门师兄弟说过话,常来串门的那几个都是低等的外门弟子,里边十个有八个也是看在玉玄真人的面子上才和妙妙攀谈几句。妙妙是真真正正的养在深闺无人识,所以没有没有戒心也无可厚非。

玉玄真人原谅妙妙的好奇与冒失,去不能原谅自己的粗心与麻木。

她调头去看手里拎着的男子,心里幽幽地冒着邪火无处发泄,只将手往石桌上重重一拍,径将桌面拍出了一个深深的手掌印。

妙妙抬头看见师尊眼里闪过一丝自责,不禁有些愣怔,转头再看看师伯那哀怜的表情,她才回过味来。她顾不上自己被磕伤的膝盖,一把捞住了玉玄真人的衣袖。

玉玄真人感到手腕一沉,即回过头去,却小徒儿怯怯地问道:“师尊,你……生气了?”

玉玄真人拉长了脸,却是咬牙否认:“没有。人好好的没事就好,师尊不生气。”她是个火爆脾气,一向不知隐忍,若是换作平时,玉玄真人早就翻脸摔东西了,可是现在……她用力地盯着手里拎着的男子,只恨不得将他身上盯两个洞出来。

那木头美人无知无觉地盯着妙妙,似乎对投放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并不理睬,反倒显得她这个做长辈的小心眼。玉玄真人心想,莫非这男子是个傻的?

念及于此,心中那块焦灼反倒压了下去,变作了几分好奇。

她板面孔问道:“你几时认识他的?”

妙妙茫然摇头:“我并不认识他啊。”

玉玄真人怒容满面:“你不认识他,却为他求情?”

妙妙抓抓脑袋,憨憨地道:“我不知道要怎么说,只是觉得他应该不是坏人。”

觉得……应该……这样不确定的词,听在玉玄真人耳朵里尤其刺耳,她冷笑了一声,将手里的人掼在一张椅子上,睨着妙妙不再说话。玉玑真人不明所以地瞟了一眼,顿时哑然。

他按住了玉玄真人的剑,温声道:“玉玄师妹,你这小徒儿精得很,不会那么容易被人欺负去的,瞧瞧,这孩子都被她绑成粽子了。”他低头一笑,伸手撩起了那木头美人的袍子。

木头美人怔怔地未动,像个提线木偶般。让他坐着,他就坐着,只是坐着的姿势格外别扭,并着双腿,活像个名门淑媛。玉玑真人早就觉得有些不对劲,掀开袍子一看,才知道这木头美人的双腿被缚了个结实,腿上横七竖八地绑了几条捆仙绳。

玉玑真人喜欢送些小玩意给妙妙玩耍解闷,但因为妙妙的体质摆在那儿,他也不能老送些能看不能用的,所以就教了她用捆仙绳。

捆仙绳是不用驾驭的普通法器,并不需灵力催动,只要像扔普通暗器那么扔出去就好。

妙妙有时候会带几根捆仙绳上山捉灵兽,但大部分时候,她都把这些五彩缤纷的小绳子当头绳用的,梳两条油亮亮的大辫子,然而再以它们结尾。

谁也没想过妙妙会这么自然地将捆仙绳用在人身上。

防人之心不可无,妙妙连同门师姐都防着,何况是对着这么个陌生男子。

玉玄真人只道小徒儿和年轻时的她一样,看见美男子就挪不开腿,一时气急才动了手,哪想小徒儿早有防备,害她空操心一场。她虎起了脸,摆出了师尊的威仪,扬手指着那屋外散乱的灵草,厉声道:“外边那些又是怎么回事?”

妙妙眨了眨眼睛,当着两位长辈的面不慌不忙走到了窗前。

两位真人看着小丫头在窗格子上拨了拨,跟着,从窗上取下了一只鹰眼。

她没把鹰眼交给玉玄,而是径自放在玉玑真人面前。

鹰眼只是低等法器,但比起那些子午阴阳阵要方便许多,它能记录过去十二个时辰内发生的所有事情,而且放置在这里不容易被人发现。

玉玄真人终于服气了,她原以为自己对徒儿保护过度,为将她养成个什么也不懂的傻大姐,结果却并非如此。她忘记了自己还有一屋子的书,光凭着那些书册札记,妙妙就能学会许多东西,加上玉玑真人给的那些法宝,足以令小丫头自保了。

玉玑真人看完了鹰眼里的记录,老脸一阵臊红,玉玄真人轻嗤出声,也算是扬眉吐气:“什么马配什么鞍,看,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徒儿。”

她将木头美人放开,却见那人不笑也不动,只将目光追着妙妙,好像怎么也看不够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