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客栈开在百岁峰,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妙妙拖着一支开岔的毛笔,歪歪扭扭地写了“未名居”三个字,倒也合适。

只是妙妙的手书签稚绌古怪,有些不好看。

玉玄真人对自己要求不高,对小徒儿的要求更是聊胜于无,自从知道小徒儿是扶兰仙子的转世之后,她就越发省了这份心。

以前妙妙是百岁峰的过客,现在玉玄真人是未名居的过客,风水轮流转,总能轮到头。

可怕的是阿木。

阿木熟练地表演着人前人后两副面孔,对着妙妙那叫一个千依百顺,如胶似漆,离了妙妙,单独对着玉玄真人,就变成高高在上,拿鼻孔看人的高傲相。

阿木对玉珩宗嗤之以鼻,对玉珩七真也是百般瞧不顺眼。

玉玄真人性子火躁容易得罪人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却是因为阿木认为玉玄真人蠢。

本来,凡人修仙都是以灵养灵,借助天地灵气周转,催发自身潜力,而自身的这种潜能基础,众皆称之为灵根。没有灵根,就不能修仙,这是仙门之中大部分人的看法。

然而天庭之上,一山一石,一草一木,皆无灵根可言,却能在灵气温养之下产生神识,渡妖成仙,这显然是与凡界那套理论背道而驰的。

阿木认为,只要是人,都有修仙的资格,只不过要走一个不小的弯路,就好比妙妙。

妙妙抛却了仙子的身份,重新学习吐纳入门确实很困难,但不从吐纳入手,直接借着法宝调用周围的灵气,却还是可行的。

“晚辈不明白,以法宝之力调用灵气也一样需要自身的灵力做支撑,比如要打开乾坤袋,一样得费些功夫,妙妙没有修为,怎么可能借用法宝?”玉玄真人是真的听不明白。

她一直以为阿木只要和小徒儿腻在一起就可以了,却不知神仙有神仙的崇高追求,至少,阿木就不会像玉玑老儿那样,只顾沉迷在温柔乡里。便是再喜欢,再走心,阿木对妙妙也是发乎情,止乎礼的。阿木好像很痛苦,可是痛并快乐着,不知不觉就流露出一点受虐的满足。

可怕的满足。

玉玄真人想象不出阿木吃过多少苦,但一个人把吃苦当成习惯了,确实有些悚人。

玉玄真人想起自己冲上云端之际,看见了阿木同雷公说话,那时候她心里骤然产生的情愫不是震讶,也不是兴奋,而是一种释然。她身为人师,却性情火爆,得罪了不少人,妙妙跟她一起住在百岁峰上,根本足不出户,作为二八年华的活泼少女,这样未免憋屈,但让她带着徒儿在各峰玩耍,又怕妙妙暗中被人欺凌。

妙妙坐在家里都有人欺上门。

这就是性子软弱的悲哀。

现今有阿木死心塌地的陪着,妙妙总不至于太惨。

没想到妙妙心思单纯是一回事,目标明确又是另一回事。

自天罚之事后,妙妙就一直缠着师父,要学习布阵。

玉玄真人看她抱着一套小阵旗跑来跑去,一时头大如斗。

在玉玄真人看来,阵法是最没用的东西,比占卜之术更无能,人们比的是仙法仙术,打斗起来风云滚滚,哪还有时间认真布阵,快速布阵的方法不是没有,但没有深厚的根基,很难练至臻境,妙妙就算是学了阵法,也只是个懂阵法的凡人小姑娘。

她一直保持着这种冷眼旁观的态度,看着妙妙折腾,直到妙妙将一套完整的诛邪之阵画在了防具上。妙妙不顾师尊肉疼,亲手毁掉了一件星纱流仙裙。

“还没想明白?妙妙将阵法画在流仙裙的幅面上,长纱曳地,踏足上去就是一套难得一见的阵盘。她只要在阵盘中间移中,阵法就能随着她的步子作出反应,不需要刻意聚灵,就能达到诛邪的效果。”阿木耐着性子和玉玄真人解释,末了,不忘鄙夷地添上一句,“亏你还是做师尊的,这点道理也不懂,白活了这么多岁。”

玉玄真人张嘴想反驳,但看阿木那似笑非笑的神情,突然万般情愫就沉寂在了一声叹息里。

她承认,妙妙虽然没有灵根,却天生赋有仙缘。

其他凡人想都不敢想的东西,妙妙总能做得天衣无缝。

紫绡仙君说得也对,她活了那么多岁,自以为傲视天下,不守陈规,实际上却是划地为牢,不肯多想一步。她害怕徒儿早逝,便四处奔波着寻找长生之法,却没想过徒儿把生死命数全都不放在眼里——

妙妙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帮阿木找回魂魄。

她也想看阿木像别的师兄那样笑语欢歌,御剑风流。

阿木不动声色地看着她埋头钻研,遇到她卡壳的时候,就着意提醒一下玉玄真人这个蹩脚的师尊。玉玄真人在转述这些要点的同时,自己的修为也渐渐得到了提升,短短数月,她的修为竟从元婴初期提升到了元婴中期,而妙妙也能通过阵法自保了。

妙妙在有限的空间里练习走位,以用中阵心旗控制着阵法的五行属性。

期间,她和元婴中期的师尊对阵过几次,竟也不是全输。

妙妙的记性很好,多试几次就能记得师尊出招的习惯和方位,以及法术的属性。她甚至可以轻易判断出玉玄真人下一招会落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