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声音都消失了。滕云深惊慌地念叨着,仿佛自己拼命发出一声音来就可以摆脱沉寂的空气似的……

然而噩梦却紧追不舍,如影随形。他几乎能够听见凉雾志得意满的低吼声。

滕云深紧紧抱着茫然的男孩,把商店与街道都丢在了身后。声音还是存在的,黏糊糊地挂在耳边,扯得耳朵隐隐作痛。

“快!”滕云深催促自己。

他知道男孩正在经历什么——就和他之前所经历过的一样,男孩正在被有毒的气体所影响。他到过那里,凉雾深处,并被夺走了知识。医生认为这只是精神创伤所导致的选择性失忆,短期症状,可是……

滕云深跑着,跑着,呼吸这一行为变得痛苦,他喘不过气来了。

抱着男孩的年轻人跌了一跤。在触地之前的一瞬间,他及时侧过身去,让男孩躺在自己的胳膊上。他滑了出去,单薄的衬衫起不了防护的作用,皮肤被蹭破了,伤口火辣辣的疼着,鲜血飞快地渗了出来。

滕云深瞪着渐渐逼近渐渐清晰的身影。在凉雾之中的经历他一都不记得了,不过,在瞧见于高远月色下缓缓逼近的黑影的一刻,他就自然而然地在脑海里勾勒出了过去的威胁的形貌……那究竟是什么东西啊?

“别过来!”他放开男孩,朝着奇异的家伙大声嘶吼,却连一丁声音都发不出来了——犹若具有实质的恐惧堵住了他的喉咙。

滕云深绝望地爬了起来,“必须阻止他。”一个声音在滕云深的心底坚强地回响着。曾经,为了抵抗未知的怪物,他一定也付出了全部的努力,然后被打败,被夺去了宝贵的记忆。可是,这并不意味着滕云深会放弃,会对男孩的遭遇置之不理。

滕云深挥起酸痛的胳膊,用肘弯朝对方的脸部砸去。

怪物的样子太奇怪了,就仿佛一条条明黄色的绸缎捆成的假人,却横七竖八地长着好几只眼睛,银色的,透发出灿烂的金属光泽。

滕云深给对方下了一个定义,“怪物”,好让自己的攻击更加坚决。不过,他很快意识到自己不仅仅欠缺打斗的经验,还欠缺打斗的天分。他总是没能把力气用在正确的位置上。“太糟了。”他懊恼不已,“我缺乏锻炼。”

多目的怪物如同在嘲笑滕云深一样微微摇晃着。他张开了嘴。一条难以察觉的缝隙,位于占据整张脸百分之七十面积的大眼睛的下方。

怪物似乎打算什么,却猛然发出了尖利的惨叫。

滕云深对怪物一无所知,但他觉得就是这么一回事:怪物受到了不知从何而来的打击,并且为此痛苦。

死里逃生的喜悦涌上了他的心头。他盯着怪物,立刻注意到怪物前额上的一发亮的焦痕,就好像有谁把烟头摁在了湿漉漉的报纸上。

焦痕蔓延开来,遍布怪物全身上下。

滕云深扭过头去,瞧见一条安静的灰扑扑的身影,举着手电筒的少年。他惊讶地退开几步。

一束聚焦的光线从手电筒里射了出来,着了怪物。起先是眼睛,银色的眼睛融化成了饱满的液态,冒起一串串硕大的气泡,然后是绸缎般的皮肤……

转瞬之间,怪物就化成了一团朦胧的水雾,过程十分短暂,但滕云深觉得自己可能永远永远都不会忘记这漫长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