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云深做好了准备。说是准备或许有些夸大其词,但他起码在发起攻击前有意识地强化了自己。他咬住弹头与弹筒,从中抽取了钢铁的魔力。

钢铁的光泽犹如水性涂料般从他的皮肤底下渗了出来。他无法像差点杀死江潇潇的那个巫师一样,自如地运用钢铁的魔力,可是,他需要的也只是一瞬之间的坚固而已。

他中了许多枪,如同断线风筝似的掉落下来,撞上墙角,血肉模糊。巫师缓缓起身,滕云深扬起血淋淋的手臂,向他开火,把最后三枚子弹一股脑地送了出去。一枚命中喉咙,一枚命中眼睛,还有一枚不知道命中哪里。凛冬之声叹息着回到了巫师手中的长嘴壶里。巫师带着古怪的笑容死去了。

滕云深浑身上下都是触目惊心的伤口,尤其是双腿……仿佛他曾经在地雷阵上跳了一支舞。不过,他的头部保存完好。他还可以呼吸,他还可以思考,他还可以集中注意力。

保持专注,他就能够运用魔法。魔法是一个迷人的词汇,它是不可思议的神秘力量。

几个月之后,他又一次接触到了它。起初,他害怕魔法,他厌恶魔法,他千方百计地想要摆脱魔法。现在,他却迫不及待地呼唤着魔法。

滕云深吐掉嘴里的钢铁,它们变成了一团说不清道不明的奇异物质。滚烫的疼痛好像倾盆大雨般在他的躯壳上噼里啪啦地响着。滕云深抓住这些痛苦,抓住埋在身体里的弹片。再次抽取钢铁的法力。

幸运的是,巫师装备的只是普通的冲锋枪,并非专门供巫师使用的枪械。虽然杀伤力非同凡响,但不会给滕云深留下太多的麻烦。

免疫系统在起作用,它们一丝不苟地排斥所有进入身体的东西——除了琼浆,而这一激烈反将杀死滕云深。他不得不尽量抑制免疫系统,让它们变得迟钝,以免自己死在自己的自我保护机能之下。

被抽空魔力的钢铁化作了奇异物质,从他的血肉里浮了出来,犹如一串串气泡。他不需要钢铁提供的坚固,他只是想把钢铁转化为无害的奇异物质。

就在中弹之前,他还对这一技巧一无所知。有时候就是这样,极端的环境迫使人们去学习并学会种种本领,他们藉此继续生存下去。而就在半天之前,他还在背外语单词……

滕云深收起奇异物质,潜意识里,他觉得它们派得上用场。当然,他也没忘了冲锋枪。

他费劲地挪到了一根柱子后面,他可不愿意暴露在敌人的火力之下,不明不白地被打成马蜂窝。

滕云深取出一枚青铜硬币。这枚硬币是唯一一枚空硬币,里面并未储存着巫师的法力,这意味着滕云深可以从中抽取青铜的魔力。

他还记得江潇潇与森林女巫的讲解。青铜法师是情报专家,而在混乱的战场上,情报必不可少。

青铜的魔力给他的躯壳染上了有别于钢铁的光泽。他的感官被深邃的能量撑开,向未知的维度延伸。他的皮肤被能量撑得紧绷绷的,浮现出模糊的纹路,更为封闭,也更为敏锐。他无法藉此看清远方的形状,无法藉此听清远方的声音,却藉此看到了和听到了来自过去的信息。

滕云深观察巫师们的足迹。

灯光摇曳着,犹若风中的花朵一般轻盈。光探出了如同触须的肢体,触碰一个连着一个的脚印。光提起了互相踩踏的脚印,把它们错落有致地摆放在第四条坐标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