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呼吸。”

这是自从“诞生”以来,滕云深听到的第一个声音。然后,他缓缓苏醒。声音仿佛一束光,照亮了包裹着他的黑暗。

他想到了“有生以来”。他似乎才刚刚降生到了这个世界上来。声音如同母亲的双手——他知道,最先捧起孩子的双手并不属于母亲,可是,人们往往会忽略这一点——将他带离了恍恍惚惚的温室。陌生的空气,陌生的光线。渐渐清晰的声音。他呱呱坠地。

在闭上眼睛以前,他就已经做好了迎接死亡的心理准备了。紧接着,他坠入了黑暗的梦乡里。

而女巫唤醒了他,“深呼吸。”她说道,也许是第一次,也许是第二次,“你还活着。”

起初,苏醒的是他的感官。冰凉的石头托着他不安的灵魂。他的思绪缓缓迈步。石头底下簌簌作响的凉气令他毛骨悚然。

滕云深很快意识到自己拥有一具身体。他坐了起来,差点撞上眼前的女巫。后者以不易察觉的敏捷退开了一段距离。

“慢慢来。”她说。“活着挺不错的。然而,速度最快的电力机车未必就是最好的旅行工具。如果你对窗外飞驰而过的风景感兴趣,就应该会喜欢慢悠悠的老式火车。因为不得已才坐进去的时候,它大概不怎么讨人喜欢。而那已经是过去了。现在,人们之所以选择它,或许恰恰是因为乘坐它能够延长在路上的时间。”

呼吸在滕云深的胸腔里剧烈燃烧。要不是女巫的语言分散了他的注意力的话,他可能又会昏过去了。

活着的感觉很好,活着的感觉也很坏。他一点一点地找回了活着的感觉。

滕云深扯开干涸的嗓子:“你要做什么?”

他曾经以为正在经历……轮回。可是,他认得女巫戴在右手示指上的死灵魔戒。假使你听过这枚戒指背后的故事,你就很难忘了它。它告诉滕云深,苦难尚未结束。

“我说过了,我和他们不是一伙的。”女巫回答道,“你早一点相信我就好了。”

“你是谁?”

“我和你一样,士兵,或者,杀手,差不多就是这样的角色。”女巫耸了耸漂亮的肩膀,她的每一个弧度都十分的引人注目,“恐怕,你和我一样,也是为了消灭盘踞在这里的邪恶巫师而来的,对不对?”

滕云深迟疑地望向墙壁。

葛林还待在那里,这令他松了一口气。

“五个人,四个活人,一个死人。”伟大的巫师尴尬地解释道,“我只注意到了具有思维活动的活人。”

滕云深慢吞吞地点了点头。他的疑惑解开了。

葛林告诉他,敌人有四个,三个在前,一个在后。可是,他看到的却是走在一起的四个人。为什么?这是第一个疑问。雷击法师屡屡对他手下留情,又对自己的同伙毫不留情。为什么?这是第二个疑问。

答案就是,雷击法师只是死灵法师的傀儡。作为死者的他并不具有情感,这使得葛林忽视了他。而真正的第四人是走在后头的女巫,她操纵着雷击法师。

女巫展露出了一个迷人的笑容。她戴着布制的面具,五官之中暴露在滕云深视线里的只有一张嘴。滕云深甚至瞧不见她的眼睛。即使如此,她的脸孔依旧是迷人的。她兴致勃勃地观察着滕云深,对自己身后的涂鸦不闻不问。

伟大的巫师并未暴露。

“她没有继续伤害你。”葛林补充道,“你可以和她谈一谈。”

“好吧。”滕云深嘟囔道,然后抬高了声音,“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