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制造器具、损坏器具、修补器具。他们的造物越发的不可思议,上天入地,无所不能。他们的造物也越发的复杂,方方面面都有着严格的规范,一颗没拧紧的螺丝钉就可能造成足以载入史册的严重事故。

而早在那之前,他们最先拥有的器具是自己的身体。它的漫长历史比历史本身更为漫长,但是,它并非一件简单的工具,恰恰相反,它极为复杂。

人们意图征服太空,他们穷尽时间、人力、智慧与财富,兴建宏伟的航天工程,作为开路先锋。如前所述,一颗没拧紧的螺丝钉或许就会让他们野心勃勃的计划毁于一旦。但是,反过来说,只要你拧紧这颗螺丝钉——这并不难——你就能够透过科学的眼睛,一览太空壮阔的风景。

身体呢?一次再简单不过的伤筋动骨,将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折磨你。随着时代进步,人类攻克了许许多多过往的疑难杂症,却还是拿它没什么办法。在医生给你打上石膏之后,你所能做的仅仅只是等待,直到断折的骨骼慢慢愈合为止。这就意味着,身体是如此的复杂,拧紧一颗螺丝钉,远远不足以让它完好如初。

而鲜血法师则与众不同,即使是与别的巫师相比较。他们的身体构造仍然具有不可思议的魔力。他们同样会被碾成碎片,然而,紧接着,他们会在血泊之中再生。他们顽强的生命力源自于鲜血的纯粹性。你可以剪破一只血袋,但你没办法剪破一滩血迹。

风雪很急,却掩不住怵目惊心的红色。滕云深摇摇晃晃地从血泊里站了起来。

他将列车与变形法师的心跳束缚在了一起。而哪怕是普普通通的凡人,他们的心跳也是千奇百怪的。巫师的心跳则更为难以测度。为此,他必须透过血液的传染性污染变形法师的心脏,将之紧紧拽住。

传染性是双向的,列车也从滕云深的心跳上碾了过去。

但是,鲜血的魔力改变了他的体质,只要尚且能够呼吸,或迟或早,他就会从重创之下恢复过来。

滕云深被地面撕心裂肺的沟壑绊了一下,险些再次摔倒。失去双臂令他的平衡感变得很糟。

“我们总会迟到的,”他走到支离破碎的变形法师面前,“我也一样,只是,我并没有走错方向。这是我和你的区别。”

强壮的变形法师尚且活着。他睁圆了眼睛,却连自己的震惊都感受不到。他只是苟延残喘的活着。

滕云深抚平体内翻涌的血液,并再次披上了杀戮之影。

这是颇为致命的尝试,就在一瞬之间,杀戮之影几乎将他不堪一击的身体撕成碎片。当然,他并没有想着要杀死自己,恰恰相反,他准备利用魅影的特质帮助自己尽快地摆脱沉重的伤势。他踩住变形法师的胸膛,并用上了一点力气,把变形法师的心脏踩得更为的支离破碎。

他杀了人,杀戮之影就不再对他造成伤害,魅影的魔力转变为另一种形式,变得截然不同。杀戮之影开始治愈他的伤势。

女巫艰难地翻了个身。她同样活着,侥幸活了下来。滕云深暗自庆幸,毕竟,这不过是区区第二阶的巫师罢了。他走到女巫身边,把脚下的脑袋像一颗皮球似的踢了出去。他又杀了一个人。

滕云深在原地站了一会,体会着渐渐没过头顶的恐惧。他从未独力收拾过一个第五阶的巫师,他计算好了每一个步骤,却还是为此后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