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精之王。这个陌生的词令滕云深颇感意外。

统治着妖精们的国王谈不上是什么新鲜的事物。从古至今,从原始的传说、高雅的戏剧到流行的游戏,随处可见它们的身影。它们的形象千奇百怪、众说纷纭。然而,仅就一个称谓而言,妖精之王并不代表太多特别的意义。

只不过,同样的话在不同的人口中有不同的内涵。

此时此刻,麦琪向滕云深提起了妖精之王。他们是幕里之人。他们是传说里高深莫测的巫师,他们是戏剧里挑战命运的勇士,他们是游戏里所向无敌的英雄。他们行走在妖精当中。

所以,当麦琪谈到妖精之王的时候,滕云深可不认为对方打算与自己讨论一个虚构角色。

在某些方面——确切来说,只在杀人这一方面——他比绝大多数的巫师干得更好,但在其余方面,他几乎和凡人同样,一无所知,他缺乏进行巫术活动所需要的知识。

“我不明白。”滕云深支支吾吾地说道,“我还以为妖精们都是……浑浑噩噩的。”

一个国王,无论他是昏庸的抑或是贤明的,无论他是否受到臣民拥戴,只要他还在发号施令,他就不应该是一个植物人。

因此,在他看来,所谓的妖精之王有些虚幻。数天之前,他就接受了妖精们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事实,但是,妖精之王?那可大不一样。

滕云深触碰到了妖精们内在的精神世界。那如同一张发达的电网,覆盖着他所能够触及的每一寸土地,火花闪烁,吱吱作响,来回传递着蜂群般密集的信号。

但是,归根结底,相对而言,电网这样的结构并不复杂,它瞧起来一目了然。

妖精们,自得其乐的妖精们,无欲无求的妖精们,它们的索取,它们的付出,就和呼吸一样。一呼一吸,就那么简单。妖精们既没有远大的抱负,也没有短期的目标,它们仅仅是……活着,纯粹的活着。

与总是琢磨着如何折腾自己的人们相比,妖精们可以算得上是安分守己。

它们的生长状况十分的混乱,比起高矮胖瘦这样的区别,它们彼此之间的差异更为明显。要拿人来做比方的话,它们或许长了十几条胳膊,却少了一只眼睛。杂乱无章,是妖精们倥偬一生的最好注解。

然而,妖精们对于扎根之处有着锲而不舍的迷恋,日积月累,根深蒂固,这又让它们显得有迹可循。秩序以隐性的形式彰显了它的无处不在。

滕云深试图从妖精们的窃窃私语里找到不和谐的杂音,却一无所获。

麦琪轻轻摇了摇头,她的动作幅度让人想起了小巧玲珑的穿针引线:“妖精们确实无法像一个国王一样统治自己的同类。但是,外来者可以,它与众不同,它能够向土著施加独一无二的影响。反过来说,土著也会向外来者施加影响,使它成为它们的国王。这是一个双向的过程。”

女孩的神色里混杂着迷茫与认真。滕云深喜欢这样的表情。女孩始终美丽动人。只不过,某时某刻,她尤为美丽动人。

但滕云深并没因为光顾着欣赏美妙风光而忘了思考:“驮草符合条件吗?”

“或许,我们要找的国王比驮草更为特别。”

滕云深老老实实地承认了自己的无能为力:“无论外来者是什么……我感受不到它正在活动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