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滕云深有所准备,他还是受到了惊吓。

如同让人又爱又恨的云霄飞车,你很清楚,游乐场不是刑场,久经考验的安全措施万无一失,即使如此,它还是会令你感到害怕。哪怕你一次又一次地乘上云霄飞车,或许也于事无补。理智未必能够战胜所有的恐惧。也正因为这样的原因,人们才对重复的过程乐此不疲。

滕云深沿着魔灵留下的伤痕撕开了自己的身体。

这又与有惊无险的游戏大不相同。很多时候,人们清楚,自己寻求刺激,但终将安然无恙。

而刺穿滕云深的利爪不是虚有其表的道具。魔灵切开滕云深的身体,切开皮肤,切开肌肉,切开血管,切开骨头,如同切开一束沾满露水的青草。这样恐怖的场面似乎只应该出现在廉价的血浆电影里——但它就是在荧幕之外发生了。

滕云深迟疑了。

魔灵打了个滚,然后像人似的站了起来。他原本就是人类的一份子,只不过,如今的他已经变成了面目全非的怪物。这使得他站立的姿态尤为怪异,让人不寒而栗。

滕云深抛下了半截残缺。血雾弥漫开来,裹住了他悬空的上半身,也裹住了他倒在地上的两条腿。一个人不可能流出如此之多的血,他却依旧活着。此时此刻,每一滴鲜血里都焕发出了强大的生命力,令腾云深保持着某种意义上的完整性。

魔灵张开血盆大口。滕云深看见了他泛着金属光泽的牙齿、舌头与喉管。重重叠叠的声浪由魔灵口中喷薄而出,冲散了迷迷蒙蒙的血雨。

滕云深舍弃了固有的形状,如同坠入沸水之中的墨锭,溶解成了浓郁的涂料。魔灵无坚不摧的利爪再无用武之地。然而,魔灵藏着黄铜法师的声音。那就像一柄刷子,把黏黏糊糊的涂料挂在了死气沉沉的风上。滕云深稀释了自己的身体,将之化整为零,犹如滴水入海,几乎无迹可寻,魔灵却发射了无形之声,逼他现出原形。

幸存的巫师拖着破破烂烂的身体冲向了魔灵。滕云深惊慌失措地看着他,怀疑这个人已经失去了理智。血液渐渐凝固,滕云深动弹不得,只能任由魔灵如同拍倒一张纸板一样拍倒了疯狂的巫师。

事情并没有像滕云深所预料的那样发展下去。

自不量力的巫师的确被魔灵拍倒在地,他还以为自己马上就会看见一具惨不忍睹的尸体,但是,巫师居然从魔灵的爪子底下消失了……那只是幻影吗?

紧接着,滕云深摆脱了短暂的停滞。

每一时每一刻,异乡异客赋予他的魔力都在节节攀升。如果他找到了自己的血库,他将获取鲜血法师真正的力量,足以彻底压倒魔灵的力量。可是,他也将为此付出代价。把鲜血法师与血库组合在一起的不仅仅是传输力量的渠道。两者之间的关系极为隐秘。建立这种关系是否是一种代价,因人而异。滕云深尚未做好准备。只不过,要杀死眼前的魔灵也无需他竭尽全力。

滕云深重新夺回了主动权。

魔灵站在血泊之中,那是由他流出的血积成的湖泊,每一滴鲜血都带有致命的毒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