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冷漠是自我保护的一种方式。人们不太愿意承认这种方式的合理性。他们认为,逃避只是在让伤害加剧,并非治本之法。然而,并不是每个人都有以最为正确的方式去面对苦难的权利。

当滕云深知道自己杀死了无辜之人的时候,他依靠冷漠来止血,将伤口冻结。战斗一场接着一场,死亡如影随形,不容他卸下包袱,接受软弱。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之际,牺牲在所难免,他别无选择,身不由己。无辜之人固然是无辜的,但是,手下留情的话,他就会被对方杀死,也就成了无辜的受害者。所以,他必须那么做,他必须结束一条善良的生命……他受够了。

滕云深再次望向远方的棚屋。

将里面的人杀死的念头变得前所未有的强烈。这个世界是残酷的,总得有人死于非命,既然他们早晚要杀人或者被杀,为什么不让他来了断一切呢?他有这样的资格。他救了成百上千的人,为此饱受折磨,应该得到弥补。

“……”

滕云深蓦然一惊,随即恢复了神智。恍恍惚惚之际,却是苏瑞雯的声音唤醒了他。滕云深似乎又回到了那条通往安全屋的楼道里,听着女孩娓娓道来,倾述心事,其中的哀伤与坚强,深深触动了他。愿意为了坚持自己的品行而忍受痛苦,这就是滕云深与苏瑞雯产生共鸣的原因。

“我们走吧。”他说道,“既然对方人数不多,我们也不必瞻前顾后了。”

滕云深突然开口,把旁边战战兢兢的巫师吓了一跳。

原本他见滕云深的神色几度变幻,正处在内心交战的关头,已经做好了随时逃跑的准备。但他又担心逃跑的举动会引发滕云深的杀性,反而更为不妙,所以左右为难。

至于乘机偷袭的念头,更是微乎其微,滕云深杀死魔灵的一幕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素来不曾参与生死搏杀,还没动手就打起了退堂鼓,不知不觉间就错过了机会。

“幸好我胆子小。”巫师苦笑了一下。他越想越是觉得,要杀死滕云深,他竟然没有半分把握,不由得即是庆幸又是害怕,心中五味杂陈。

滕云深提议道:“你也可以留在这里,等有了消息再做打算。”

巫师回头看了看身后的沙漠。单调的颜色涂满了整个世界,既令人觉得天高地迥,又令人觉得自己满身斑驳,无处可去。

他只犹豫了片刻,就做出了决定:“我和你一起去。”

要是滕云深落在了对方手里,他只好逃之夭夭,不离开无主之地,恐怕或迟或早,还是难逃一死。如果他们共同行动,彼此照应,就不至于被敌人各个击破。

滕云深很快弄明白了其中的利害关系。他杀人甚多,与人配合的机会却不过寥寥几次而已,他光想着独力承担冲锋陷阵的危险,却忽略了分则力弱、合则力强的道理。

他点了点头:“好。我们一起闯过这个难关。我是滕云深,你是?”

巫师回答道:“赵赫。”

互通姓名,这是士兵上阵之前的惯例。战场之中风云诡谲,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难免阵前亡,纵然你本领高强,万分小心,时候到了,也是一命呜呼的下场。假使真的不幸发生了憾事,道出了姓名,或许战友还能代为传达消息……

想到这点,赵赫的心头又添了几分沉重。

近年来黑剑会以及邪恶势力蠢蠢欲动,渐渐彰显了他们卷土重来的意图,但他还以为自己一贯闲云野鹤,局势再怎么动荡,也与他无关。谁知转眼之间,就落入了前途未卜的田地,这样的打击着实令他心如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