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斐问韩宇:“你觉得,我们对这个谈判,怎么处理为好?”

韩宇沉默一会儿,冷斐想听什么?他一投诚过来的,总是说杀掉杀掉好吧?

冷斐问:“仅就你知道的情况。”

韩宇缓缓看他一眼:“二叔,我……”

冷斐疑惑::“怎么?”

韩宇半晌:“我们无论如何是骨肉至亲,如果我直说,二叔会不高兴,如果我不说,又……”

冷斐想了想:“难道,你的意思是投降?”

韩宇道:“不不……”

冷斐一笑:“韩宇,你直说。”

韩宇苦笑,我这一句话出口,想不直说也不能了:“二叔,如果你要消灭对手,恐怕会犯了武林众怒。韦帅望无罪而死,众人不会服,如果不能把边疆的人全消灭,如果不能把冷秋一伙也全消灭,如果我们人员有损伤,恐怕渔翁得利的事会出现。恕我直言,不管我们这边再有谁死了,仁德山庄的势力就已不能独霸天下,二叔想想,如果连着两场恶仗,我们怎么可能在没有损伤的情况下消灭所有对手?一旦有人伤亡,任何其它合作者,都不如韦帅望。”

冷斐轻声:“不如韦帅望?”

韩宇缓缓点头:“我知道二叔觉得他太过强大,如芒在背如鲠在喉,不过,”韩宇一时不知如何描述韦帅望的奇怪状态:“我不知道如何形容,他……只能说,跟冬晨差不多的状态吧,他好象是,比较少见的,真把公正与规则当回事的人。我知道,他给人的印象不是这样。但是,我记得连冷迪也说过,他只会拼命说服或者讲道理,轻易不肯以势压人。在魔教,李唐屡次暗中反对,他明明觉察,因为没有证据,不肯动手。掌门不觉得,他除了有一个强大功力和脑力,平时处理问题时有点缺心眼吗?所谓君子可欺之以方,我看掌门以后的合作者未必有这样至命的缺点。”

冷斐笑了:“你说的不对,韦帅望生性独断。他决定的事,完全不理别人意见和正常人的看法。可是又生性骄傲,别人的说法他不理,却不想被人鄙视。他不是不喜欢权力,他不喜欢自己做事时一堆人评论质疑。所以,他不想做掌门,他只想做魔教教主,所以,我们之间,有合作没冲突。你应该这样劝我才对。”

韩宇瞠目:“掌门说的正是我想的,只是我表达不清楚。”

冷斐微笑:“那都是我拿来胡弄人的,有这个能力的人,没有不想独揽大权的。”

韩宇沉默一会儿:“是,他当然,也不会完全不想的,二叔说的,也有道理。”话到此处,已经没什么可说的了。

冷斐笑:“让你失望了吗?多数掌权者都有点独断专行的素质。本来,你说的都对,但是,韦帅望受了重伤,千载难逢的好机会。”笑:“当断不断,将来我一定会后悔。”

韩宇点点头:“不管我心里觉得这事有多凶险,只要二叔决定了,我会全力以赴。”

韦帅望接到一封信,冷斐亲笔,韦教主亲启。

韦帅望当然不会亲启,老扁先拿去做毒理分析,然后唐三多确认无病蛊,南朝打开,读给韦帅望听。

慕容琴笑眯眯地:“你还挺多疑……”

韦帅望笑回:“下次不查,直接麻烦你读给我听。”

慕容琴说:“啧,怎么都不敢亲启吗?”

帅望肚子里好笑,只得装出气到了的样子,让慕容琴出出气。

南朝道:“惊闻韦教主灭敌数万,竟在回国后遇袭,冷斐心中焦灼不安,辗转难眠。忆及昔日对韦教主猜忌疑惧,更加心中愧疚,难以言表。”南朝翻白眼,这不是整我吧?是整我吧?

帅望裂嘴笑,看一眼慕容琴,慕容琴气得嘴角都快歪抽了。

南朝继续:“冷家魔教曾为宿敌,日前数次厮杀,教主原谅冷斐心中不可能毫无芥蒂,以对魔教之疑转至对教主为人之疑。斐曾数次对他人倾诉心中疑虑,亦曾致信慕容家,语多贬损,妄加猜测,至慕容氏受我偏见的影响,以为教主带南军回国居心不良,妄自出手重伤教主。侧闻教主灭敌数万,竟因我之猜忌,让英雄凯旋而回时,在自己骨肉同胞手中重伤。敌人未能伤害教主一根汗毛,受教主恩惠的同胞却这样对待英雄,这都是我因一直以来对教主的偏见,疑心病重,所导致。斐悔恨交加,愧疚难言,细想从前教主所言,南国必犯我国土,亦是金玉良言,是我鲁钝无知,竟以为教主存心不良,如今一切果如教主所言。悔慨之余,前事忖遍,后事可追,斐别无他想,只望教主原谅以前种种,为国家民族计,抛弃前嫌,联手抗敌。愚亦当为从前所做所为登门道歉,万请教主原谅。斐顿首致歉。”

南朝读完,眨着眼睛看着韦帅望:“他说他对慕容家说的是猜测,慕容是妄自动手。”

慕容琴快要噎死了,我我我……

我不过觉得伸手把你拎起来,问你话比较方便……我保证你老实让小剑把你拎起来就啥事都没有的……这都是你的错,你的错……

当然慕容琴其实是知道他自己冒失了的,不过,人要不找理由替自己开脱,会象小韦一样不断自虐无法正常生活的,正常人不可学大神。

帅望沉默一会儿,点点头:“唔。逻辑上也讲得通。”

慕容琴半晌:“他来信写的是怀疑。”

南朝道:“讨论他是不是真的误会教主没什么意义。即使他是假道歉真刺杀,也一样会有人认为他是真道歉。讨论一下怎么应对才是当务之急。”

韦帅望笑,小朋友学习真快。

慕容琴道:“是啊。总不能说不许来吧?”

南朝道:“教主?”

帅望沉默一会儿:“叫大家来商量吧,这么大事,也不能不让大家知道。掌门已经对以前的误会,做出解释了。”

韦帅望半靠在床上,扁希凡不住地:“教主,你太耗神了。”

帅望只得再耗神安慰他:“我不说话,我就听听。”

老扁叹着气出去,站门口中,挨个训咤:“不得大声喧哗,不得在教主面前争吵,不得超过半个时辰,教主本来不应该处理这些事,都是因为……”

南朝急忙道:“都是属下无能,堂主……”

老扁愤怒地把在场的人挨个瞪一遍,众人顿时就觉得,哎,这小子将来要给我们看病,多半会下黑手……这是什么眼神啊?

南朝就在门外,把冷斐的信又读了一次:“大家有什么看法,咱们可以讨论,教主受了重伤,这几天又累着,大家说话尽量平和些。”

冷清道:“这恐怕很难解释冷思吉与冷思祥为什么同南国人在一起吧?”

南朝苦笑:“除非抓到冷思吉,他们供认是掌门指使,否则,他们不是冷斐正式任命过的人,只能要求冷斐缉拿。”

周兴道:“或者,这件事,掌门真的不知情。他们只是碰巧正遇到我们。”

南朝脸一沉,冷冷地:“这种巧合虽然很少见,倒也不是不可能的。”

周兴沉默了。

冷清道:“冷思吉一家同冷秋掌门有仇,但是多年不敢现身江湖,要说他们私自投靠了南国人,也不是没有可能,不过,确实是太巧合了,要是说,有人通知他们慕容来了,他们尾随其后,伺机动手,似乎可能性更大,。”

南朝道:“列位请进。”

帅望微笑:“诸位,我们扁堂主不让我说话,我倒不怕他,就怕你们看病时,他闹别扭,我就不多说了,南朝,把各种情况都推演一遍。”

南朝道:“是。”

回过身来:“我们刚才也讨论了一下,两种情况,冷掌门确不知道冷思吉与冷思祥投敌的事,或者,这就是他主使的,目地,就是除掉威胁或异已。第一种,也分两种情况,清清白白的冷掌门是诚心来道歉的。也真心要联手抗敌,大义凛然为国为民抛弃前嫌,弥补以前的过失。或者,虽然清白的冷掌门并没有勾结敌人,但是,他此来的目地,是因为局面基本已在控制中,做为冷家掌门不好什么也不做,或者更坏一点,韦教主受伤,他来了,正好可以统领群侠,即夺功劳又夺战果。我们先讨论这种最好的猜测。应该如何应对。”

周兴道:“这种时候,似乎不应该讨论谁抢了功劳的问题。”

众大侠连连点头:“是,韦帅望受伤了,我们也确实需要人手。”

南朝好想一口血吐他们脸上,忽然间又回到从前了,在一群雪花白的大侠中,他一个人按着自己内心深处那个暗黑的核儿,心惊胆颤怕被人发现他不是洁白的小雪花。

可是,老子现在是魔教的人了!老子就是一黑人了!

南朝淡淡地:“指挥权呢?如果这场战争由冷斐来指挥,结果恐怕大不一样。”

周兴道:“韦教主在作战杀敌方面,确是天纵奇才。应当由韦教主来指挥。”

南朝问:“如果冷掌门坚持自己指挥,您打算怎么做呢?”

周兴道:“当然,不值得为争这个,内讧。”

冷若渊可没法同意这话了:“周先生,这,这可不对。别的事情你可以相信群众的力量,打仗可是另外一回事,将领的指挥能力,几乎起决定性作用,古往今来多少以少胜多的例子我就不提了。单是雪山那一战,差个一星半点,以方家军的勇猛,全军湮没的,就不定是谁呢。韦教主就算是躺在床上,也比当初缩在冷家山上不肯出头的乌龟强!你记着周瀚的仇,我父亲也死在魔教手里,你侄子周瀚还是魔教人呢,我父亲是正经冷家舵主,无辜被杀,谁比我更恨魔教!可咱们现在是站在一边战线上!为国土而战,个人恩怨不能掺杂进来。冷斐是什么人,您不了解。”

冷若渊沉默一会儿:“你们不知道冷斐是什么人……”

冷清缓缓道:“事情到了这个地步,那些事,你就说了吧。”

冷若渊道:“我大伯,我娘……我……”

冷清道:“我来说吧,冷斐在公诀北国武林是否到前线的会议后,派人刺杀韦教主,我看见的,苏西楼和冷逸飞,苏西楼自断一臂,临时退出了,冷逸飞被活捉,供认当初选掌门时,冷右旋是被迫胁的。冷冬晨要弹劾掌门,我们答应,只要他拿出足够的证据,又有可能进行公正投票时,我们会支持他。然后……”

冷若渊恳求:“世伯……”

冷清道:“然后冷冬晨就被抓捕了。当时激烈反对绥靖政策的苏无尘也被扣押。还有,当初冷斐曾经答应,不对冷森刑求过度,实际上,当天冷森就被废了,后来备受酷刑。冷斐是一个不讲信义的人,他曾经暗杀韦教主,我很难相信他这次来是善意。”冷清把冷子静出卖冷冬晨那段略过去了。冷子静当时托孤时把一切都坦白了。

周兴震惊地看着冷清,果然,冷家再不会选出一个好人来!当初他还对公议掌门这事报有无比美好的幻想。

真是幻想。

南朝道:“既然是支援我们来了,掌门发出宣战公告了吗?召集所有冷家人?”

韦帅望缓缓问:“谁出卖了冬晨?”

一片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