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在咸安宫这几日并没有如老四所说等来什么开赦的恩典折子,但却确实接到了要辅掌礼部的差事,送信儿的自然还是对这咸安宫熟门熟路的德顺儿总管。眼下礼部老八兼着,这是在胤礽被废之后康熙的安排,一切做得也算是井井有条,但胤礽的介入他却并没表示出多大的不满,虽说只是个辅掌的从协之职,但在礼数上还是受到了尊重,谁让胤礽曾经顶着太子的光环顶了那么久,现在又在被废黜期间得到若斯的优厚,即便是老八背地里唧唧歪歪但表面上也是给足了面子的。

阴历妇女节这日天气尚算晴好,但还是有些凉意,与老八并排来到校场上,一路上听着他说着为这回比武所做的前期准备工作汇报,适时的支吾两声并没放在心上。不是自己摆谱儿,只是这贸贸然的差事自己并无不知道该从何处插手,只能端着伪太子的架子从旁看着老八如何应对在心里暗暗学习领会着,老八本来心里对自己就有几分抵触,担心着会不会吃暗窥所以一切事情都故意做在明面儿生怕我不知道似地不厌其烦,倒是正中了下怀!

我们来的还算是早的,但是这箭亭的空场子上已经是显得相当的热闹了,正中央的空场上搭了个四十平方见方的高台子,有点常识的人也知道是干吗用的,台子周围有些八旗将士已经开始热起身来,抻胳膊蹬腿把拳法打的虎虎生风,衣裳也穿得单薄相形自己跟老八的一套薄棉的袍子跟棉布的披风来看简直就是两个季节的装扮。

“奴才忽伦尔给两位爷请安!”正看着这些汉子的拳法腿法试图辨别一下看看谁的功夫更好一些,忽然一个短搭马甲侍卫装扮的汉子到了眼前,很利索的一个千儿礼扎下去。

老八从容笑笑,虚抬手臂示意其起来:“忽伦尔,听说这回的比试你善扑营的弟兄们竟是占了五成之多!若是胜出几个被抬了旗,你这护卫军统领也长脸!”

那人嘿嘿憨笑也不掩饰脸上喜色“成八贝勒吉言,若真能出的一二人编入上三旗禁军队伍也总算是给善营增了光,这些年被虎营压着也委实窝囊了!”这话说完仓促的抬眼儿看了看我,神色间有些惶恐,赶忙低了头不再言语,也不知道是何缘故。

老八基不可见的朝我这边儿闪了一眼,也不再细问,只道了句“狗才~还不下去预备着!”那人便就势仓惶而退,霎时就隐在了一堆灰蓝色禁卫军服中。老八见我蹙眉木讷着也不说什么,只是还接了刚才的话头继续叨念着,一时间也理不出什么头绪只得跟他哈哈了几句,快到箭亭殿门之时胤禩被一个小太监唤住说是东华门前有两位王公为着争一处拴马石而吵将起来,旁人不好掺和这才来找他过去瞧瞧,胤禩眉头微皱神色间有些恼意,暗骂了句混账就道了别随那小太监赶了出去。

心说这清朝的王公们也忒NB了,停着这么个日子上头也还有心气儿争什么栓马的石头,看来满人自贵骄横之说不是夸大,打进关之后从皇太极的时候就吵着嚷着整顿旗务,看来直到现在也没有理出个头绪来。不过他这个主管去忙乎自己这个协管也不能在这冷风里吹着,看着胤禩的袍角消失在大门口儿,自己也转了身子进了殿内。

就着手里的茶水翻看着这回比武的人名册,拗口生僻的名字看的一阵心烦,人名儿后面的小注解标示了现任的职务跟资历,最少的任职期也满了四个寒暑之上,而且多是八旗内的官家子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掰扯不开的牵连关系,就连自己这样儿摸不清人脉的生手儿都对这些人身后所牵扯的家族姓氏知知一二,康熙放在身边儿的人不查个底儿掉不是‘根儿红苗儿正’怎么可能被启用!

“二爷~”正琢磨着忽然一个声音响起,这殿里本来就比别处昏暗,这会子忽然冒出个人声儿,着实吓了自己一跳,一口茶呛在嘴里,猛咳了几声,这才抬眼儿打量来人。

来人三十来岁的年纪,肤色黝黑虬须横肉身上很是健壮,也是一身儿的短搭马甲儿只是带了顶暖帽儿,帽子顶儿上镶了颗不小的蓝宝石,根据自己的浅见跟认知,这汉子是个三品武官,且这人见了自己虽也恭谨行礼,可并不是全礼,在称呼上也叫的比别人亲近些,难道跟胤礽关系很好?这人又是谁?

不敢贸然说话,作为太子胤礽不可能是个孤人,若是以前走的较近从他嘴里探些什么也算不错但反过来说也更容易招致怀疑,为今最好的还是静观其变敌不动我不动……

“爷……”自己一脸的严肃,只端着茶杯瞄着,许是见自己半天没说话,这汉子显得有点儿慌张,眼色也跟着讪了讪。

“怎么?”

那汉子竟忽然跪在脚边,满脸哀戚的唤了句爷,这表情若是个娇滴滴的女子尚且也算是一桩享受,但这黑头黑面的一个大老爷们儿做这泫然欲泣状,实在是让人反胃,第一反应就是伸脚一蹬把他踹的远了些。忽然被甩出去像是也不以为意,仍旧跪在地上“爷~奴才这些日子可是没有一宿睡的安稳的,怎奈奴才一个三品的武官实在是在万岁爷跟前儿说不上话,只有干着急的份儿,可奴才时刻没忘了主子爷,是日日在家焚香祷告,总算老天见怜,主子爷眼下虽然没复了太子爷的身份,但是皇上眷顾仍在,实在是爷之兴事奴才们之兴事!”涕泪纵横的表了一番心迹这才拽着袖子娘儿们一样在眼底下抹了抹,惹得心里一阵厌恶,眉头又蹙了几分,虽然还不知道这厮是谁,但已经可以肯定是胤礽的门下没有错!

“这人多着,你跪在这儿算是怎么回子事儿,起来说话儿!”厌恶的别开眼,朝外间看了看,老八刚去没一会儿应该不会这么快回来,要是给他看见,免不得又是事儿。

“二爷放心,八贝勒被阿兰泰跟克山给绊住没这么快回来!”朝着自己诡异一笑,显得有些洋洋自得。

原来老八是被他们使计调开的,那他费心的单独跑来见自己绝不会是什么表忠心上贺词,他到底要干嘛?“有事?”故作无谓的扫了他一眼,依旧喝着茶。

“二爷~奴才是替虎营的兄弟们来讨个说辞,奴才任参领一职满二年有余,一直对爷忠心耿耿,本想多培养几个用的上好给爷尽些心,谁承想那善营的忽伦尔处处与奴才作梗,这回的抬旗比武他护军统领阿济海愣是驳了咱虎营的一半儿名额,竟是都给了善营那边儿,咱们都是一杆枪两个蛋,难不成我虎营的兄弟都是小老婆生养的不成!打了奴才的脸不算个什么,可这明摆着是不给二爷您做脸!谁不知道那阿济海欠了一屁股的烂帐整天焦头烂额的,可这些日子不但尽数还清了还衣着光鲜起来,究竟是得了谁的济,奴才没证据也不好说,可总觉得这跟八爷九爷他们脱不了干系,京里济运赌坊是九爷的一个家生奴才开的,这后头的事儿谁看不出来!他们这就是在皇上跟前儿插上自己的人,好便宜行事!呸~”

心里暗自一惊,听他这么说以前胤礽是罩着这虎营的,那善营像是老八他们的势力,可这天子脑袋边儿上这么煌煌行事,难道不怕康熙知道?皇子与侍卫结交可是最犯忌讳,文臣那叫结党营私,与武将那肯定就是意图不轨了!胤礽跟胤禩竟是胆子大到这个地步了?一见眼前这人就像是没什么心眼儿不知道内敛的傻蛋莽夫,最是靠不住的那种,胤礽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把他笼在袖子底下,被废还真不是偶然的事!

“胡说!皇阿玛圣光烛照眼底最是清明,这些个猫腻儿之事岂能瞒了过去!校场较量的是能力跟胆色,谁也舞弊不得!你这找上我这儿可是嫌爷的罪行还不够,嗯!

行此举实属大逆不道,你若再在此口出悖言,我就将你叉了出去,一顿杖刑可是免不了的!还不给我滚!”

一杯茶扔在他脚边儿,这汉子似是见鬼一样朝自己看了看,还不死心的叫了一声爷,被我狠狠一瞪,只得打个千儿愤愤不平的退了出去。他前脚儿一走立刻拿起手上的名册,仔细的看了内属虎营跟善营的人名儿,牢牢记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