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过午膳阿哥们也算是修整的差不多了,相继进的康熙的御帐依次排在御案左侧候着,正午的时候喀尔喀部的王爷阿古达木据说曾领着几个受伤的小王爷和世子们来求见过康熙,但康熙只让李德全递了话儿说是晚些再过来,并没有见他,据说这厮本来还很不服气,但康熙迎头给的这么一个闭门羹吃了以后似乎心里有点儿惴惴不安,回去的时候显然形色仓惶了些。

几个皇子就这么站着,康熙一直没有上眼儿看一下,甚至就连进门时的圣躬安都没有叫起,只是摆了摆手让到一边儿候着,眼珠子就盯在了御案上的折子堆里,再也没抬一眼儿,搞的几个人心里七上八下越发的没了着落。

帐子外头草地窸窣有声,几个皇子阿哥们眼珠子滴流在眼眶子里转了一圈儿,心知是那阿古达木来了,果然李德全儿一贯的底气不足的声腔儿通报后,帐子帘一打,乌攘攘的进来几个人,迎头就给康熙一个大礼参拜下去“吾皇万岁!”这厮对这官方礼节掌握的不错,汉字发音也很标准,看来康熙汉文化的普及工作做得不错,这些个各部的王爷们对此都是通晓的。只不过也不知是不是这王爷对恭谨谦顺的含义还没有参透,总觉得他这句‘吾皇万岁’里透着这么丝丝的火药气。

康熙终于放下了手里的折子,抬了头笑眉笑眼儿的看着这个黑胖壮硕的蒙古汉子,润泽微薄的嘴唇轻启“朕有两年未曾见过你了,看着倒是胖了些,看来还是喀尔喀的水养人呐~”康熙不动声色的一句闲扯暗点了他仍能居于喀尔喀河牧草肥美之地无外乎仰仗的是大清的支持,这喀尔喀蒙古原是外蒙左翼十二部的后人属土谢图汗一脉,但后来喀尔喀三个主部发生纷争其一的噶尔丹趁纷争插手,土谢图汗猝不及防据战失手失了这片肥美的家园故土,不得不南迁,可紧邻的沙俄帝国趁机勒索意欲让土谢图汗对其寻求保护,但土谢图汗却据此倒向大清,战败噶尔丹后,大清便将原来的喀尔喀东西两面重还了这左翼十二部,一直享其每年称臣九白之贡。其意很明显,就是要告诉他我是你的主子,你家园的宁和安泰仰仗的是我大清,这些个上不得台面的小事儿你最好掂量清楚在拿出来说。康熙护犊子的心情真是做得毫不掩饰!

那个阿古达木既能担了左翼的亲王一任,自是能端量清明的人,当下眼神闪烁了半晌,撩了长袍单膝跪在地上“臣的幼子跟几个子侄小辈年少无知,都是些鲁人,臣这是带了他们过来请罪!”

康熙满意的笑了,起身走下去亲手将他挽起“说什么请罪不请罪,都是儿郎们的热血天性,往年滚在草棵子里摔跤布库的哪会不是带了伤,少年轻狂罢了!他们也皆数让朕数落了一顿,道是这常年的在京里拘着,乍一来到没得野了些,不妨事~不妨事~”康熙落落大方的应下了,那阿古达木转眼朝着几个皇子的方向看过去,见得是个个器宇轩昂衣衫洁净,哪里还有方才听他们说的那些狼狈之相。

康熙早就看见随在他最近的那个仿似也是最为破落的一个像是他的幼子格根,虽说心里也知道这一仗皆是因其而起,但瞧那样儿也确实被收拾的最惨,若是不问几句似乎说不过去,想想立时转为惊诧之状“咝~这是格根吧!这伤??”康熙看见格根脸上和身上裸出来的胳膊胸脯上布满了紫红色的条形檩子,心中委实诧异“阿古达木!这就是你的不对了,纵使他再有错,可也挂了彩了,你怎么还动了家法了?”

阿古达木起先一愣,后来顺着康熙的眼色瞥过去,立时气不打一处来,血涌到脑门儿上但也没敢说什么,只是斜着眼朝着胤礽的方向看了下,那个格根就显得气盛了很多,闻了康熙的话,更是下死眼的盯着胤礽,那眼神儿似是要生吞活剥了方才痛快!

老四老八几个本来低眉顺眼的听着,心知此事皇阿玛有意袒护,也就算是有惊无险了,可冷不防听了康熙这么一番论述,再瞧瞧格根父子愤恨的眼神儿以及老二胤礽一脸的无辜状,都忍不住憋了笑,只老十一个没绷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眼珠子朝着胤礽胳膊上本该缠了绷带箍着夹板儿的部位笑意更甚,而后猛掐自己打大腿只求能忍下。

康熙何等聪明见了自己几个儿子的眼色很快明了,想想自己方才不知情况问出的话像极了讽刺,也是心里有愧,登时冷下脸来“胤礽!!”

本来以为即将就要逃出生天有惊无险的胤礽在康熙说完话,这些兄弟们促狭的眼神开始照顾以后就开始脊背发冷,心里直骂几个人不够意思,这不明摆着此地无银吗!要不是老子急中生智抽出夹板儿狠抽他们,你当都赤手空拳势均力敌的情况下你们丫的都有龙气护体呢!狗屁!拳头哪有木头硬!

悲催的还是被康熙点了卯,赶忙站出来躬身作揖“皇阿玛~”康熙看着这个儿子很是喘了几口牛气,抬起胳膊指着他抖了抖“当真是大好了!说!怎么回事!”“回皇阿玛,这事儿到那个份儿上…儿臣一时情难自控…也是赶巧这板子就这么脱落出来,儿臣抓在手里头觉着趁手,所以…所以…儿臣也不是故意的!”

康熙见胤礽承认的倒是干脆,一时间也是有点呆愣,瞥眼见阿古达木父子神情很是不甘,再看那格根脸上交错的几个红印子也是于心不忍,索性抬手指了指格根“去给格根小王爷道歉!”

道歉?就这么简单?正想趁着康熙没反悔赶快过去道个歉,余光却瞥见老十似是一动,但却被老八在旁拉住,脚底下顿了顿,难道这道歉还有什么讲头不成?莫不是没有这么简单?但是康熙发话了啊,左右寻思了下,还是走了过去“格根小王爷,胤礽也是情急之下慌乱所为,实在不是有心之过,还请小王爷海量汪涵不要记在心上,咱们满蒙一家,男子汉打架打出来的感情,区区挂点儿伤也不算什么!我这儿有瓶儿药膏,这几日我用着甚好,其实不烦皇阿玛交代,我也是要过去说句抱歉的,你看,我这都随身带着呢!”打怀里掏出这些日子为求效果不曾离身的白瓷瓶子端在他眼前晃了晃,递了过去,那格根父子见状也不好在说什么,阿古达木更是接下的痛快,甚至还道了声不敢,态度里也还透着几分恭敬。想到自己是被废而复立的身份,虽不是太子显贵尊位,但好歹也曾经有过辉煌,想来这阿古达木也是心知肚明的对与自己还不敢太过苛责。

康熙见状似是松了口气,朝着阿古达木几个说了些安抚的话,就打发下去了。正暗自喘口大气,一口浊气还没被呼出去,就迎面对上了康熙忽然转过来的一张肃脸,一口气生生给憋了回去,赶忙做低头聆训状。

康熙并没有出声,只是在自己周身三步开外的地方儿走了几趟,也很有可能是好好的端详了一阵儿,过了好一会儿才若有似无的轻轻一叹,大手一挥“跪安吧~”

众人连声称是,躬身退后,胤礽则仿佛怕了忽然再被康熙叫住,退得尤为的快,便是连除了御帐兄弟们的招呼都没有听见。索性这事儿没有发生,一路非常顺畅的回了帐子,倒是唬的胤礽连晚膳都没有用好,琢磨了半天也不知道这件事儿是完了还是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