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秀宫今天格外沉寂,楚淮秀搭着侍女的手站在门口凉凉地感叹:“不仅没有人来,连看热闹的都走了。真是凄凉呀!”

这话明显是说给正从门外走进来的芙瑶听。

葛覃兮看到走过来,对楚淮秀道:“御膳房刚送膳食过来,我陪姐姐一起,两人热闹些。”

楚淮秀掩嘴偷笑:“也好,估计有人是没胃口啦,看来今晚我要多吃点儿了。”

芙瑶从外面推门进来,愁眉深锁闷闷不乐的样子。小姐吃饱了正在喝汤,见怪不怪地劝道:”算啦,不要跟她一般见识。你都跑了一天了,快过来吃点东西。”

“小姐。”芙瑶扑上来,抓住她来回摇晃:“已经第三天了,我们怎么办?”

唐禾媗前俯后仰,痛苦不堪:“快放手快放手……'”

那天深夜小姐狼狈不堪地回来,又什么都不肯说,她就觉得事情不对。但是看小姐面带笑容神色兴奋,她以为不是什么大事。可事到如今,皇上摆明了是有意为之,外面的流言蜚语愈演愈烈,再这么下去……芙瑶六神无主,说话带上哭腔:“……小姐,要不要主动去向皇上认罪啊?”

“认罪?”她呛的一口汤差点喷出来。“我做错什么了?”

芙瑶手足无措:“这……我如何知道……”

眼前这个手忙脚乱双眼含泪的小姑娘,谁会想到日后她会是皇帝宠妃身边精明厉害,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芙瑶姑姑。后宫这个地方,花枝集天地,再青涩的单纯也抵不过手段冶炼出的阴毒残酷。

透过眼前的芙瑶,看到的居然是曾经的自己。

她觉得恍若隔世,也许上天这样的安排真的是可怜她给她一个机会,补偿别人,也补偿自己。

深宫的夜晚更显寂寥,一般无事戍时便早早安寝。亥时,众人已入梦酣眠,毓秀宫的大门突然被匆忙赶来的御前侍卫推开,皇帝身边最得宠的明德公公捧着圣旨站在院子最正中的位置,尖声宣道:“秀女唐禾媗晋封正五品媗嫔,赐住月庄苑,即刻搬入!钦此。”

唐禾媗在圣旨下来的前一刻才被人从床上挖起来。算起来,再世为人已经三天,最初的震惊茫然过去,她心里已经接受并适应了这个事实,只是身体还是感到疲乏困倦,这三天她每天至少要睡八个时辰。旁人以为她紧闭房门是不想见人,孰不知她是真的瞌睡。

楚淮秀惊惶不定,满以为唐禾媗是得罪了皇上被刻意冷落羞辱,哪想到居然连晋两级让她一下跃居才人之位,想到这两天自己对她的冷嘲热讽,这下可如何是好?

明德公公眼见那姑娘被惊的愣在原地,轻咳两声,提醒道:“小主,接旨呀。”

唐禾媗是真的被惊到了,前天晚上她刻意惹怒萧让把自己赶出寝宫,已然做好了心理准备,她的行为即便够不上死罪,至少也让他讨厌够发配冷宫被软禁隔离了。前世被他由着性子折腾一晚上,也不过逐级晋封上一层楼。

没成想如今……

唐禾媗捂着衣服下的守宫砂俯首领旨,众姐妹跟在她身后一起谢了恩大家才起身。施玉色还是老样子,面无表情的转身便离开。葛覃兮犹豫良久,咬着唇刚想过来说话,被明德公公开口打断。

“小主,您收拾一下,这就走吧。”

“现在?!”

明德公公皮笑肉不笑的指了指圣旨,然后微微躬身:“老奴就等在门口,小主请尽快。”

三更半夜,马车在宫道上行速如飞,后面的侍卫们一路小跑跟着。

前世她在宫中生活七年,完全不记得有月庄苑这个地方,居然还要用到马车这么夸张。芙瑶高兴的上蹿下跳:“小姐,不,应该是媗嫔小主,好厉害呀。”

“厉害的可不是我。”唐禾媗面无表情。

奇怪地看了小姐一眼,她不敢再追问。外面虽然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到,芙瑶仍难掩兴奋地到处东张西望。

皇宫的选址建筑有风水大师在背后精心设计,前朝面市,后宫傍山,宗祠太庙就建在山上,有吸取天地灵气之意。

马车朝着山的方向一路奔驰,沿途宫室由密集变得稀疏,已经到了她所知道的后宫边缘地界。直到倾斜上了坡路,马车才停下来。

唐禾媗跳下马车便觉得一阵寒意袭来,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芙瑶连忙从车里拿件披风裹住她。

“山上比下面要冷的早。”明德公公回头解释,然后侧身做了个手势:“小主,这边请。”

芙瑶迟疑地看向她:“……山?”

唐禾媗默叹一声,提着裙摆跟上。

庆熙帝在女人方面并不挑剔但非常严格,一般来说只要长相够美性格柔顺就能轻易博得他的喜欢。但有两条是他的禁忌,绝对不能碰触:第一是他的洁癖;第二是挑战他的耐性。那晚她为了逃避侍寝故意把眼泪鼻涕全擦在他身上,听说之后两天萧让拒绝任何女人接近,本来还奇怪只是晾了她三天这么轻的惩罚。

这下才明白了,原来还是她所预想的远远发配。

四周树影憧憧,白墙黑瓦的大门隐匿其中。芙瑶从地上捡起一片叶子凑在眼前看,小声兴奋地道:“小姐小姐,红色的叶子。”

“这里之前是红枫苑,白天的时候景色极美。”明德公公示意侍卫把灯笼举高,照亮门匾上的三个大字——月庄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