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镇依山傍水,风景秀丽,距离皇都帝城并不算远,地理位置本得天独厚,但因山路闭塞难行,从来只被视为皇城的天险屏障,并不如何繁华热闹。

这里商业不发达,鲜有外人进入,乡里乡亲就算不认识也见多面熟,所以一旦有生人立即便能看出来,更何况这次闯入的人如此惹人侧目。

那男子个头极高,眉目极好,虽然浓密的胡子占据了半边脸,却丝毫不见粗犷,只觉成熟儒雅。身旁的女子娇小玲珑,年龄看着很年轻,一双大眼滴溜溜地转,很是灵动。

两人的相貌极好,男俊女美,漂亮的像从画中走出来的金童玉女。

但是金童身上的衣衫破破烂烂,玉女除了脸,浑身上下也找不见一块干净的地方。

生平从未见过长的这么好看的乞丐!

镇上众人无不啧啧称奇,纷纷列队围观。

那女子一双大眼极是灵动,刚开始还好奇的左张右望,甚至还对着众人露处友好的灿烂笑容,后来随着来观赏的群众越来越多,甚至围堵的水泄不通,女子巴掌大的小脸渐升红晕,最后把头垂的快埋进胸口,引得镇上一众光棍汉嚎叫不已。

她的相公看来器宇轩昂,嘴角始终挂着一抹令人舒心的笑意,美须遮面,露在外的皮肤五官却又异常年轻嫩滑,身上的气质矛盾而不冲突,吸引的人忍不住把目光聚集在他身上。

一个穿着黑色毛茸茸兽皮外套的人趴伏在他背上,看不见脸,从身形来看,说是他们孩子嫌太大,说是友人亲朋又似乎小了些。

众人一路跟着,看他们进了杜大夫的医馆。

杜大夫的医术在本镇首屈一指,但脾气也格外古怪,大家不敢哄进去惹他,纷纷围在医馆门口。

不一会儿,突然从里面传出一声惊呼。

大家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何事,伸长了脖子往里也瞧不见什么,几个胆子大的撸了袖子,正商量要一起闯进去——

医馆里蹭蹭蹭跑出来三个小医童,二话不说开始赶人。

“小童子,里面到底出了何事?那两人是何人呐?”有人逮着机会连连开口追问。

“师傅不许人上去,我们又哪里知道。”小医童黑着脸,心情不怎么高的喝道:“都散开都散开,莫围在这里!”

二楼问诊处。

一看到毛茸茸分不清是人还是猩猩的霍少卿,老大夫先是惊叫一声,继而脸涨的通红,怒指二人,气的不停地抖:“老夫并非兽医!”

萧柏颜没好气地扒开霍少卿脸上的长毛:“老先生看仔细了,他是人。”

闻言,杜大夫瞪大双眼,手抖的更厉害了:“……野,野野野人!!”

见状萧柏颜干脆上前去硬拉着他的手搭上小野人的脉搏,道:“医者父母心,老先生就瞧瞧他是否腹胀有阻塞,放心他不会咬你的。”

他最后一句话本是开玩笑,那老医生却吓的一颤,职业本能,号着脉搏一阵凝神,又伸手在霍少卿硬如磐石地小腹上按了按,沉吟片刻,道:“他长期淤塞,腹中结石,要用化石散疏通,腹泻几日就无碍了。”

说完他又肃正了面色,瞪着眼前惊为天人的乞丐夫妇,沉声道:“你们二位是何人,从何处弄了这么个东西过来!?”

好看的乞丐公皱了皱眉,似有不悦,“他是人并非物,老先生是否眼花没有瞧清楚。”

说着他自顾自地在里面的药材柜中取了药,手脚麻利地包好,毫不客气地还用外套将小野人包好背负在身上,怎么来的就要怎么走。

漂亮的乞丐婆倒是和气很多,从破烂广袖中掏出一枚金光闪闪的戒指,硬塞进他手中,不好意思地道:“这个应该够诊金和药钱了,再多我也拿不出了,您就当做做好事,谢谢大夫了。”

说完也跟着往外撤。

“你们不能……”老大夫捏着戒指,目瞪口呆,下意识地开口阻止。

快走到门口,那男子突然回头,朝他一笑,和善但理所当然地交待:“老爷子,莫要说出去哈。”

这这这……这是什么情况?

是请求?这姿态未免摆的有些高了罢。

是威胁?那他笑的如此有爱好看为哪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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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就是仓促逃命,身上未及带盘缠,唐禾媗满头珠翠被水流冲刷的全部供奉给了河王,唯一剩余的戒指给霍少卿做了医药费,如今两人身上既无银两,亦无长物。

萧柏颜把他靴子里的匕首拿去当铺,不说东西本身,单是刀柄上的那颗红宝石便价值连城绝非凡品,可惜小地方自然出不起什么像样的价钱,所幸萧柏颜也并不介意。

去客栈开了房间,小野人和他一间,唐禾媗单独一间住在对面,方便照应。

打发人叫成衣铺的送来了衣服,又让店小二烧了洗澡水。

萧柏颜刮了胡子,瞬间又年轻了十来岁,小二送饭的时候看的愣住,只以为是送错了房间。

霍少卿服了药,短期只能喝粥进些流食,对此他十分生气,这比被他们二人私自带出森林还要让小野人愤怒,但他连续腹泻几日,浑身乏力,只气的吹毛瞪眼却又无可奈何。

萧柏颜乐于跟他斗嘴,帮他训练恢复有些退化的语言能力,看那一身炸得快要竖起来的黑毛格外不顺,拿了自己的剃须刀要给他刮毛。

在小野人凄厉惊恐的神情冲,把他丢进桶里湿了水,从脚到头开始这个浩大的修复过程。

十三叔虽然络腮胡生长迅速,但他毕竟自小被人伺候惯了,这还是第一次为他人服务,小野人这样的情况又不好找人帮忙,唐禾媗毕竟还是个姑娘家,只能他自己动手了。

没刮几下,刀锋一偏,霍少卿发出一声愤怒夹杂着恐惧的惊叫。

“对不住对不住,没拿好,下次不会了。”十三叔连连道歉,安抚地朝他笑笑。

在接下来的几天中,楼上天字二号房总会传来令人惊悚的凄厉哀嚎,然后那个笑容很迷人的青年男子就会抱着一个遮的严严实实地人往后院茅房狂奔。

客栈里本就不多的顾客收到惊吓,跑的干干净净,老板欲哭无泪,战战兢兢地准备报官,和他们一起的美貌女子连忙赔了银锭子,满是歉意的解释:“我弟弟误服毒草,叔叔在帮他拔毒,老板不好意思,耽误了你的生意,我们照价赔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