瀑布颇高,两个人似棍一般直直地插进水里,然后随着重力而不断下沉。

萧柏颜走南闯北,上能飞天如大鹏,下可潜水似蛟龙,不慌不乱地屏住气息任由流水卸去下坠的巨大冲力;而唐禾媗两世一生居于方寸室内,连远路都未行过,从未下过比温泉浴室更深的水中,一沉之下不懂闭气,被灌了好几口水,手忙脚乱漫无目的地扒拉着想上去,却跟水的浮力向冲,即使她的体重远比萧柏颜轻,下沉的速度却快上许多。

只觉得水从鼻子,耳朵,嘴巴四面八方无孔不入的钻进来,身体里的空气越来越少,水分越来越大,手脚越来越无力,意识逐渐模糊,不一会儿连眼睛也开始翻白了……

好不容易等水纹略平视线恢复,萧柏颜眯着眼辨清方向,双手伸展划着水游过来,抓着她的肩膀一通摇晃,随后用手扣着唐禾媗的下巴,口对口把空气哺给她。

两人好不容易浮出水面的时候,唐禾媗已经不省人事了。

费尽全身的力气将她拖到岸边,萧柏颜趴在石头上大口大口的喘息,顾不上其他,连忙轻轻拍着她的脸唤道:“……丫头,丫头醒醒。”

唐禾媗身体微微一抖,却是一动不动,小腹鼓起,看样子喝了不少水。

拭上她的人中,气息也十分微弱。

萧柏颜当机立断,挣扎直起身,一手捏着她的挺俏的鼻子,一手卡着固定她的下巴,然后深吸口气,将空气吹进她口中帮她呼吸。

唐禾媗趴在大石头上剧烈地咳着,空腹中的水空干净,意识也差不多慢慢恢复,睁开眼茫然地唤道:“……皇叔?”

“嗯,好点了么?”

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她双臂环紧抱住自己,身体忍不住的颤抖:“好冷……”

夏末秋初,晚上天气转凉,凉风轻送,湿透的衣服有冰片的威力,整个人如堕冰窖,寒冷难耐。

萧柏颜摸出身上的火折子,一倾斜,流水哗啦留出,顺手扔的远远的,他习惯性地朝她问道:“你身上有没有带……”

一出口便知道问错话了,莫说她一个嫔妃可会带此类东西,便是带了,下场也跟微型水壶差不多。

唐禾媗很老实地摇摇头:“没,没有。”

女子衣裙里里外外好几层,吸水性也跟好,她冻的一直抖,上下牙齿不停地打颤。

萧柏颜侧头想了想,吩咐道:“你待着千万莫乱走,我去找些东西。”

唐禾媗抖着唇应了一声,现在便是鞭子抽,她也是一步都走不了了。

夜色完全降临,四周黑影憧憧,远处隐隐有野兽不甘寂寞的哀嚎,唐禾媗独自坐在石头上,双手抱腿,努力将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

“皇叔,你这是要做什么?”

萧柏颜找来了不少干柴,可是此地没有火种,他们要怎么把火燃起来?

“在荒郊野外晚上若没有火,会死人的。”他一边说一边麻利地将木柴堆好。

唐禾媗不解:“可是火折子进水了,我们现今没有火种。”

“那以前没有火折的时候,人们如何生活取热。”十三叔朝她露齿一笑,拿出根拇指粗细的木棍,将一头削尖,在另一根粗木中间挖了个小坑,把细木戳进去双手搓着不停地转动。

“钻木取火!”唐禾媗瞪大眼,这从来只在书中听闻,从未见过,好奇之下竟忘了身体的寒意,凑了近了脑袋不确定地道:“真的能取到火么?”

成功的转移了她的注意力,萧柏颜不动声色地诱哄:“仔细瞧着。”

手下旋转的速度更快。

看着他白-皙修长的手掌合十,夹着跟木棍不停地来回动,唐禾媗盯着看了一小会儿,觉得眼花头晕,迷迷糊糊竟想睡去。

那边萧柏颜自己一直搓动木棍,眼睛紧盯着,注意力高度集中,加上一直运动,倒不觉得冷了。一直到粗木中间的小坑里隐隐有白烟冒出,然后越来越浓,他才连忙停手将早已准备好的干燥鸟巢伸进去,嘴靠的极近轻轻一吹。

轰——

干燥如草的鸟巢瞬间燃起,这是一个奇迹的光明时刻。

萧柏颜的脸上绽放出比火焰更暖的笑容,像个孩子般高兴得意地连声唤道:“唐丫头,快瞧快瞧,取到火了!”

连唤数声无人答应,扭头一看,她蜷缩着身体躺在大石头上,双目紧闭,嘴唇发白,像是已经睡去。

糟了!

萧柏颜暗叫不妙,把火种塞进干柴堆里,连忙走过去叫她。

“不能睡啊,快醒醒,喂,醒醒!”

唐禾媗身上的衣服还在滴水,长发凌乱地贴在脸上,嘴唇白的吓人,脸颊却是不正常的潮红。萧柏颜伸手拭上她的额头,果然灼热烫手。

唐禾媗已然陷入意识不清的昏迷状态,口中不停地喃喃自语,身体像筛糠般抖个不停。

他双眼盯着她,目光却不聚焦,心中明显在想其他的事。能供他思考考虑的时间并不多,他重新抬眼,已经做了某种决定。

萧柏颜的脸上鲜有如此肃然的神情,一只手极缓极缓地伸过去帮她把脸上的乱发拨开,露处病态潮红的小脸。

“对不住了丫头,我不能看你死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