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上殷纣□以致亡国,后人总结失败教训,认为天子的性-欲事关国家兴衰民族团结,要把这一关乎民生的大事纳入规范化管理的轨道,于是自周开始建立了严格的后宫制度,成文著书明确规定了皇帝的国事,家事,床上事。

这一制度的好处是巩固加强了中央集权,各方势力皆有一个代表紧密联系在皇帝身边,而且更重要的是,女子充足生产力也大大提高,可以保证皇帝多子多福,江山永传。

庞大的后宫,要对付的只有皇帝一人,多数嫔妃长期处于性-饥渴状态,好不容易轮到自己一次完全就是如狼似虎要以命相搏的架势。在这样的情况下,让天下男人羡慕嫉妒的温柔乡对皇帝来说绝对是个要命的苦差事,所以只有少数天子能兢兢业业地完成这一使命。

就大梁来说,开国君主骁勇善战,身强体壮,精力旺盛,一生幸过的女子光有姓名记载的便有三百余人,生了五十多个儿子超额完成任务。

由于国家大战之后急于修生养息,第二任君主顺带也大幅缩减了后宫人数,即便如此,也一丝不苟地连子带女四十个勉强达到了及格标准。

萧让他爷爷贡献了十三子,他爹爹算上早夭的共九子。到了庆熙一朝,外戚空前强盛横加干涉,再加上萧让自己严重的精神洁癖,不仅后宫人数可怜,子嗣成绩表上更是挂着一个圆润光耀的大鸭蛋。

此次由于纪琉云被禁足,太后亲自操办选秀之事,逐渐竟也产生了代入感,深悔没有尽到做继母的责任,加上受了他夜御数女的传闻刺激,海纳百川,一次性批准了近百位秀女入宫。

连身边的雪梅对她如此行为都难以理解,不由地担忧:“这么多人同时入宫,恐不易管理啊,子嗣方面防不胜防。”

“何需要防,皇上总不可能一直无后,何况小的总比老的更好控制一些。”

雪梅还是不放心:“只是皇后娘娘用情颇深,只怕她难以接受。”

“所以后宫这几年被她弄成这个样子,倒是没有人了,可是皇帝喜欢她了么?”太后嘴唇轻扯,笑的冰冷嘲讽:“若非她把后宫弄的人才凋零,何至于唐禾媗一枝独秀领尽风骚。乱花才可渐欲迷人眼,现在要做的,就是帮他把这花给栽满了。”

太后算盘打的精妙,不过萧让也不是傻子,除去他的洁癖不谈,他精简后宫的一个重要目的便是扶植一个能与纪氏抗衡的势力,而且更重要的是,纪太后这个老巫婆明摆着不怀好意,百十来个这活活是要累死朕啊!

事关自己,这下不能淡定地继续冷眼旁观,没等气到那个小没良心的,弄不好先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向来高傲冷淡的皇帝陛下一反常态,亲临选秀现场,跟太后娘儿俩斗智斗勇,一番拉锯最终确定留下了八个人。

相较于那厢正进行的如火如荼的新秀选举,昔日圣驾常驻的江蓠宫却显得门庭冷落。宫内的一众奴才们都只道主子受龙胎之事牵连,以至于皇帝破天荒的连着十数日不曾踏入宫中一步。

明明白白这是要失宠。

大家对未来惶然,又不敢多说半句生怕惹的娘娘更伤心,连一向沉稳内敛的青芜姑姑也眉头深锁,时有茫然困惑之色。

此时秋意正浓,景致尚好,美景数一数二的江蓠宫却仿佛提前进入了冰冷结冻的冬季。

在这样的气氛下,唐禾媗多少也受了些影响,重生后一直小心翼翼绞尽脑汁地算计,如今可以算是达成目的了:以萧让的性格和作为一个皇帝的自尊骄傲,让他受挫难堪的自己理论上来是绝无复宠的可能。

就像他最后说的,即使她以后会后悔,也永远再没有下次了。

会如自己所想的在宫中静待时光寸寸蔓延,安稳正常的活到白发苍苍,自然老去。

这已是她能力范围内所能达到的最好结果。

可是为何得偿夙愿,心中却没有预想的欢欣狂喜,除了松一口气外,更多的是倦怠和无着无落的茫然。

当年宁妃盛宠,修建江蓠宫的一砖一瓦无不精贵奢华,门口台阶用整块汉白玉堆砌,雕刻着繁复美丽的花纹,用以踏足,观之可赏。这些日子鲜有人来,宫里的人又少出去,有品位有眼光的麻雀们越来越多,纷纷抢占先机,圈地为王。

不远处有人接近,麻雀们忙不迭地四散飞走,芙瑶听见响动,心中一喜,连忙跑出来准备迎接圣驾,谁知近处一看,来人竟是多日不见的施玉色。

一般来说,在这种情况下来的无非两种:一是雪中送炭,二是落井下石。

后者施玉色并无此类前科,前者与她清高冷漠的性格并不相符。并且她向来一枝独秀从不与人交往,如今单枪匹马携着丫环来串门,连唐禾媗都大感意外,猜不出她为何而来。

倒是施玉色凝目瞧了她半天,微微一笑先开了口:“娘娘气色看来甚好,向来已无大碍。”

她们俩之间的交集并不多,两世加起来的情意也算不上朋友,施玉色素来话少,气氛始终热络不起来,偏偏她丝毫不觉尴尬,两盏茶过去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只感觉浑身都不自在,唐禾媗往窗外望了望,忍不住说道:“难得姐姐有空来,我这就叫他们备膳,中午就留在江蓠宫好了。”

吃饭是个很好的托词,中华上下五千年的文化也可以是饭桌上的历史。留饭之话也是很有讲究的,有的是诚心的,有的是客气的,有的甚至是反讽……

像唐禾媗这般未到饭点儿便提前询问,是委婉提醒想要送客的。

施玉色轻轻摇了摇头,身边的侍女采青甚是机灵地帮着解释:“多谢昭仪娘娘好意,只是我家娘娘向来只食用素斋,不占半点儿荤腥,便不在此打扰了。”

此言一出,唐禾媗正中下怀,可是场面话多少还要再讲两句,还未开口,身后的青芜突然上前对着施玉色重新又行了礼,笑道:“奴婢参见婕妤娘娘,适才未知晋封而有错误,还请娘娘恕罪。”

施玉色垂目轻笑:“到底江蓠宫的人,居然机敏灵巧至此。”

原本施玉色只封了嫔位,只能称呼小主,如今采青改口唤了娘娘,该是晋一位成婕妤了,她适才心不在焉居然未曾留意,当下笑道:“这次得亏青芜耳尖心细。如此大喜之事,姐姐怎么也不早些通知,我好上门去宫里道贺。”

“哪里来的大喜。”施玉色仍旧是一贯的样子,不甚在意地摆了摆手:“不过是毓秀宫新进了些年轻女孩子,后宫无人,需要找个年纪长些的震场罢了。”

选秀之事闹得沸沸扬扬,后宫之中几乎无人不知,闻言青芜脸色立时微变,施玉色心下了然,果然江蓠宫是得到了消息的,自然而然地便抬眼去瞧唐禾媗的脸色。

一个从来不多事的人突然起了八卦之心,真是让人不得不防,她表面不动声色,仍是一径适宜的笑容:“如此姐姐便多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