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不在意那个血口,可是她如今实在太过虚弱,昨天那千丝剜肉利刃刻骨之法重创了她的身体,坐在那地上,硬是拽了半天,还是没有扯下一条青蒿叶来。

她实在是太累了。白露看了看旁边的那个昏迷的孩子,知道他只是呛了两口水,不时便会醒来。自己待在这里气息强大,一般的野兽也不敢轻易靠近。她左右看了看,最后还是把自己用法术织就的红色羽衣盖在了他的身上,自己单单的穿了个外衣,抱着膝盖,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她睡得太沉了,往日里所有的疲倦齐齐的涌上了心头。她本想挪到一边去睡,怕这个孩子醒了之后自己这幅模样会吓到了他。可偏偏身子不听使唤,已经全然的松懈了下来。

不知道是过了多久,有人轻轻的推了她一下。白露的身子先是颤了一颤,之后才慢慢的抬起了头。

面前一对好奇的眼睛,正眼巴巴的瞅着她。

天上头还是青天白日,上好的天气,没有一丝风,没有一片云。白露眯着眼睛,看面前那个孩子。

她以为她睡了很久,可事实上她只睡了那么几息不到。不过是眨眼的功夫,这个孩子就行了。

那男孩子七八岁的年纪,穿着一条黑布麻面的裤子,朝她红着眼睛,劫后余惊又怕又胆怯的说道:“小姐姐,小姐姐,我怕!”

大概是知道自己被面前这位浑身血污的小姐姐给救了,觉得她是个活人,那男孩子抓住了她的一个袖角,呜呜的哭了起来:“小姐姐,刚刚这河里有人在拉我的脚,小姐姐,阿丑好怕........小姐姐你带阿丑回家去好不好?”

白露见他不害怕,自己慢慢抬了手,摸了摸自己的面皮。她的血肉生长的很快,脸上已经有了基本的容貌和脉络,除了脊背上和胳膊上的皮肉还没长全,其他地方都与常人无异了。

不过是个孩子,白露心一颤,只伸手想要拉他,朝他竭力挤了个笑,只说道:“你自己一个人回家去,小姐姐跟在你后面,陪你走。起来,乖,你记得回家的路吧?”

那孩子眼泪止不住的流,很明显是刚刚被吓坏了,脸色不是一般的苍白。他呜咽着摇头,只跟她哀求道:“小姐姐,你背我嘛,阿丑腿软,阿丑走不动,爹爹总是背阿丑的,小姐姐,阿丑要你背我嘛!”

白露叹了口气,只朝他说道:“那好,我背你到了可以看见你家的地方,你就下来自己回家。姐姐有事,姐姐不想进你们的村子,你说这样好不好?”

阿丑连忙点头。白露吃力的站起来,把阿丑背在背上,脊背上被他一压,腿一软差点跪下去。

白露闷哼了一声,慢慢的走了起来。

阿丑今天被那水祟一吓,除了呜呜呜的哭就是翻来覆去的说回家要挨骂。白露背着他,在那青蒿丛里往他们来时的路走着。

阿丑趴在她的背上,劫后余生的惊恐和害怕过去了,止住了眼泪,又开始朝着白露问东问西:“小姐姐你是从哪里来的?”“小姐姐你好好看,阿丑从小到大都没见过小姐姐你这么好看的人!”“小姐姐要去我们村子里吃饭吗?牛娃他娘在村里开了饭馆,炒的饭菜可好吃啦!”“小姐姐要去村子上游的李家村买布匹吗?”

白露听着耳边这孩子聒聒噪噪的问话,心里又是一阵无奈。被这孩子这么充满活泼气息的一问,不知不觉,她的心里的抑郁少了很多,只轻声温和的说道:“没事,姐姐我从很远的地方来,只是路过,我不吃饭的,我也不去买布匹............”

前面一阵吵嚷声顺着芦苇里飘荡的飞絮飘了过来。白露停下脚,只站在那里。一大群带着锄头棍棒的青年人过来了,为首一人哭哭啼啼,看上去是个妇人模样。

白露一看那些人的架势,知道应该是逃回去的小孩,回去告诉了村子里别的人阿丑被水祟拉入水的事情。

果不其然,为首的那个哭哭啼啼一边大骂一边往前走着的妇人眼尖,远远看见了站在远处芦苇荡里的白露,尖叫了一声,朝这边冲来。

阿丑趴在白露背上,先是伸长了脖子,像只望见了归林的鸭子,兴奋的喊了一声:“娘!”

接着他看到他娘那来势汹汹一副吃人模样的可怖样,吓得一缩脖子,只害怕道:“这可怎么办,娘这回饶不了我了!”

白露本不想被其他人看见,她现在是魔,不想惊扰了村民的生活。

那妇人冲了过来,白露放下阿丑,阿丑又怕又喜的站在那里,又怕挨打,又欢喜的很,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只僵硬着身子等着之后的狂风暴雨。